“不行就把老黑秦的磚廠扣了。”

“你扣他磚廠有啥用？那磚廠開不成就是一塊兒廢鐵，能值幾個錢？”

“那磚廠不是還有一萬多塊紅磚嗎，咱把那紅磚賣了不就有錢了。”

“賣給誰？誰要？賣多少錢算數？再說那點兒紅磚質量不好，也賣不了幾個錢的，就算咱強行給賣了，可弄不好還會讓老黑秦反告咱們一狀，那到頭來還不是咱自己倒霉？”

七言八語之后，村民各自回家了，土大夫給董香齡弄了幾片消炎藥，董香齡也不吃，包扎好后天也快黑了，有個別好心的村民給董香齡端來一碗荷包雞蛋，想讓董香齡的傷早點兒長好。董香齡忍著疼痛把這幾個荷包雞蛋吃了，村民們又把董香齡送回村東她家里，想讓董香齡躺床上休息，可董香齡她不躺到床上，轉著轉著又轉到村子里了。

董香齡轉到我們家門口時，董香齡的兩個傻兒子還在我們家門前的石板上坐著，兩個傻孩子看見董香齡眼上的白色包扎布，只是瞥一眼的功夫，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我媽也想讓董香齡吃點兒消炎藥，忽然我媽想到一個辦法，把消炎藥壓碎摻和上多多的白糖，這樣就不苦了，董香齡就會不知不覺地喝下去。當我媽看著董香齡喝下去后，后面的幾天里，我媽接連給董香齡喝著消炎藥，一直喝有一個星期時間。

也不知董香齡的那只傷眼是哪一天取的包扎布，反正村里人都沒有幫董香齡取過，但感覺著是一個星期后，就沒見那包扎布了，后來董香齡又轉到我們家門前時，我媽才問出來，原來是董香齡自己感覺那只傷眼癢得難受，她自己抓扯下來的。

好在這是春天，要是冬天或是夏天，董香齡的這只眼就可能會感染，或是凍壞。不過現在董香齡的這只眼是啥也看不見了，只能靠那只左眼看著路在村子里轉悠。

誰知還沒有過去十天，村民們可看見董香齡又跑到那個磚廠附近，又站在她以前天天站立的那個地方，又是遠遠地看著那老黑秦的磚廠，仍是嘻嘻嘻地傻笑，仍是兩只手放在胸前攥捏著指頭，只是現在的董香齡，那嘻嘻嘻地傻笑的樣子，看上去讓人無不流淚，無不剜心的難受。

可老黑秦并不在磚廠，因為老黑秦的磚廠已經倒閉了，老黑秦跟趙二妞一塊兒把制磚機等設備拉到趙二妞家院子里放起來了，同時在與王小六一同吃了最后的晚餐后，老黑秦帶著趙二妞和兩床被子去WH市了。

董香齡不知道她男人已經與趙二妞一塊兒比翼雙飛了，或是遠走高飛了，村民們也不想告訴董香齡，不想讓董香齡再到處跑著去找老黑秦，所以董香齡天天討了飯吃后，就走到這個她曾天天站立的地方，那個她流了很多血的地方，失去一只眼睛的地方，她站在他的血跡上，用不變的表情，不變的姿勢，看著磚廠，看著她夢里的中分頭男人。

老黑秦帶著趙二妞垂頭喪氣地又來到WH市，再三猶豫后還是走進了二姐李金榮的家門，李金榮在還沒有聽完老黑秦把故事講完時，就已經氣得差一點兒背過氣兒去，好在兒媳婦在場，趕緊給李金榮前胸后背地用手掌不停地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