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的秦淮河邊。
“你說你,非要來這邊,人這么多!這哪里是在拍景,明明是在給路人免費拍照!”溫津一面舉著單反,一面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蘇曉桀杵在密密麻麻的人堆里,幸災樂禍地嘲笑道:“免費拍照好啊,能偷拍到不少美女呢。”
他兇巴巴地瞪了她一眼,佯怒地應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這種形象么?!”
蘇曉桀笑而不語,偏過頭去聽著河上傳來的輕裊動人的歌聲,腦補著某部古言小說中男女主在秦淮河邊調情的片段。
“喂,你想啥呢!喊你都不理我……”正當她還沉浸在秦淮畫舫的動人歌聲時,溫津拍了她一下,她適才回過神來。
溫津將單反遞到了蘇曉桀手上,“你先幫我拿著相機,我去找那個大叔來幫我們拍張合照。”
還沒等蘇曉桀回應,他已然竄到了一位大叔身旁,又很快憑借“美色”將人家搞定了。
“咔——”的一聲,畫面定格在那一瞬間,他緊緊地摟住她的肩膀,笑容粲然。
這是兩人的第一張合照。那天蘇曉桀穿了吊帶連衣裙,披了一件白色薄紗開衫,挽起了頭發,涂了一點豆沙色口紅,很有女人味。
后來,他們又沿著河邊逛了一會兒,去了夫子廟。
雖說兩人都是南京人,但很多旅游景點他們都沒怎么去過。
到了敲鼓的地方,為了滿足溫津擺拍的快感,兩人奉獻出了二十塊錢,圍觀游客也都杵在那兒,看著倆寶兒一直在大鼓前各種找角度凹造型,像極了明星給大鼓拍宣傳照。
玩了整整一天,兩人都快累趴下了,隨便買了點小吃,就坐地鐵準備回去。
在地鐵上閑來無事,也不太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之下“秀恩愛”,蘇曉桀就開始給溫津看剛才在夫子廟中拍的照片。
他認真看了她拍的那組敲鼓照后,氣得快要吐血,不顧紳士形象地猛拍她的頭。說實話,也不能怪他生氣,蘇曉桀自知拍照技術爛到了一定境界。平常專為情侶拍照二十年不說,給溫津拍的東西,與其說是照片,還不如說是一組暴走的表情包。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枉費我對你的一番苦心指導!”他捂著眼睛,“痛心疾首”地罵她。
蘇曉桀吐了一下舌頭,羞愧地埋下了頭。
話說,上午在瞻園里溜達時,溫津就一直在不厭其煩地當蘇曉桀的御用模特,教她如何取景構圖,讓她反復練習,還不忘時常鼓勵。結果,她還是全拍成了這副鬼德行,讓他這位老師也很無地自容……
“看看我給你拍的!”溫津將單反相機丟給蘇曉桀,怒氣未消地瞥了她一眼,“看到沒有!這才叫照片!你給我拍的都是什么鬼!”
溫津在瞻園中給蘇曉桀拍的照片,真的快要達到寫真照的水平,將模特和四周的亭臺水榭巧妙結合在一起。
他又滔滔不絕地批判了她一番,“逛個園子把我帶迷路了也就算了,連照個相都不讓我省心……”
正當蘇曉桀被他罵得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時,地鐵終于到站了,她也終于解脫了。
蘇曉桀覺得自己一年也回不了一趟家,所以公交卡很久都沒有充錢。于是,悲劇發生了。奔到出閘口的時候,她發現怎么都找不到那個藍色硬幣狀的小東西了,估計是被她玩丟了。
她急中生智,想要跟在溫津后面混出去,卻被逮了個正著。沒辦法,只怪當時人太少,太容易被發現。
然后,蘇曉桀就昂首挺胸,悲壯地跟隨工作人員走到服務臺,補了十二塊錢。
南京地鐵最高票價是十二塊錢,比BJ還貴!
想到她剛才坐的路程只有兩塊錢,就欲哭無淚,連工作人員都在勸她節哀。溫津始終在一邊冷眼旁觀,他的臉都要氣綠了。
果不其然,蘇曉桀剛出站閘,一只腳就狠狠地落到了她身上。
“你丫膽兒肥了啊!竟敢踹我!”她吃痛地喘著粗氣,實在是難以平復憤怒的心情。于是,她也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結果,溫津又踹了回來。
兩人又互踹了幾個回合,溫津終于說了一句正經話:“趕緊開導航,去旅店!”
這兩個“異國戀”一年多的本地人,為了享受難得的“獨處時光”,不惜訂了旅店。當然,還是因為溫津家住六合區那邊,實在有點遠,而蘇曉桀也不想回家。
蘇曉桀訂了家青旅,很多人都說,青年旅社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在這里,可以接觸到不同的人,聽聞到一些新鮮的事物,也可以認識新的朋友。只是,當初,兩人打算訂青旅,并沒有考慮到這么多。考慮到的只有經濟因素,沒辦法,窮啊!
不過,他們訂的這家青旅環境很幽雅,裝飾得也很精致,帶有濃郁的文藝氣息。
蘇曉桀望著掛在墻壁上的明信片,不禁有感而發,“如果我是外地游客,都想再來南京。”
溫津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南京可不想讓你再來!”
她沒再理他,徑直地走到前臺辦理入住。
負責前臺接待的是一位女孩,模樣文靜清秀,給蘇曉桀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在哪里見過。
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時候,一個店老板模樣的男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當他朝蘇曉桀走近時,她驚怔得差點昏過去……竟然是他!她始終沒有忘記的初戀男友程琦。
程琦看到了像雕像一樣呆立在原地的蘇曉桀,微微頷首,神情并沒有什么反常,和上次在展覽館門口偶遇她時一樣平淡。只是,當他的目光掃過溫津時,唇邊的那抹淡笑一瞬間凝固了……
蘇曉桀擔心溫津察覺出異常,刻意回避了他的眼神,連招呼都沒敢跟程琦打,拿好房卡后就拽著溫津奔向房間。
心神不寧地躲進了房間,她把門緊緊地鎖上,然后無力地癱倒在床上。
過了沒多久,溫津坐到她身邊,板起面孔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蘇曉桀愣了一下,故作漫不經心地說:“我哪里會有事瞞著你。”卻始終不敢抬起眼眸直視他。
“還不打算說實話么?”他波瀾不驚的語氣,看似溫柔,卻透著一種莫名的殺傷力。
蘇曉桀輕咬了一下唇,思忖著要怎么跟他說,如何去解釋這樣的巧合……
“你到底還要瞞我多久?”他捏緊了她的雙頰,迫使她注視著他的眼眸。
她直視著他,吞吞吐吐地說:“那個店老板,是我初戀男友。”
“我早就聽月潯說過,你有個初戀男友。”他松開手,嘴角浮出一絲苦笑,“果然如此。怪不得你心心念念地想住這家旅店,你還真是別有用心。”
“我訂旅店的時候什么都不知道!”她蹙起眉頭,焦急地辯解著。
他緘默不語,略帶游離的目光凝滯在她身上,幽黑的瞳仁中掠過一絲黯然。
“溫津,你要相信我。這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懇切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惶恐。真的有些害怕,害怕他們會再次陷入誤會的怪圈。
過了半晌,他緩緩地摩挲著她的臉,略帶幽怨地開口道:“為什么,有些事你寧愿讓我從別人那里聽到,卻不肯親口告訴我?”
“我沒有告訴你那些事,是覺得沒有必要。”她試圖平復了一番心情,繼續解釋道,“我訂這家青旅,更不是因為他。我甚至害怕遇見他。”
說罷,她微閉雙眼,試圖忘記遇見程琦的那一幕,可是,愈是想要忘記,那一幕就愈是清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