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走了······”鄢芷月喃喃的重復(fù)著,“他一定知道自己不回來了是吧!可是,他為何還要去,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的,為何不愿意留下多陪陪她······他若是不離開,就不會留下遺憾了······”
“芷月,離開,那是前輩的心!若回得來,他想為她買最后一次桂花糕;若回不來也好,正好他不想讓她看著自己的遺骸傷心!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他死在了她面前,她又會怎樣呢?”淳于凌煊抬眸,“我想,她一定會守在他的身邊,靜靜的等著他醒來??墒?,那樣等待她的是什么呢?看著他的身體一點點腐爛,變臭,可是她依舊傻傻的等著!又或許,等她意識到他永遠都醒不過來的時候,她便再也不會笑了!”
鄢芷月的心又被刺得痛了痛,與其讓她看著他的遺體靜靜的等著,倒不如讓她望著他的方向,想著他的樣子,滿懷期待的開心的等待著他。
“是不是,他還沒有走到市鎮(zhèn)便撐不下去了!”鄢芷月哽咽著問。
淳于凌煊靜靜地點了點頭,“他走了一半,他應(yīng)該是后悔了,他想爬回去見她最后一面!可是,沒有機會了!他只來得及寫下了那些遺言!”
“他們的結(jié)局好悲慘!她瘋了已經(jīng)夠慘了,卻還要給他們這樣的結(jié)局!”鄢芷月伸出手掌抹掉了臉頰上流下的淚,然后吸了吸鼻子,“我好難過,真的好難過!我覺得他們應(yīng)該是神仙眷侶的,可是,偏偏現(xiàn)實將他們鑄成了悲慘結(jié)局······”
“或許,這是他們的命!生老病死,是他們無法預(yù)料的吧!至少,他們有過七年的快樂的日子!”淳于凌煊嘆息著,“我們把他們合葬了吧!這是他們的愿望!”
“好!”
崖底的風(fēng)吹的溫和,拂過竹林,漫上了山坡之上的新墳。那是一座新的合葬墓,是一對可憐夫婦,直到死后五年才能夠入土為安,才能夠長相廝守。墳上鋪滿了黃色的白色的菊花,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
“兩位前輩,晚輩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鄢芷月跪在墳前,“不知道,你們遇到彼此了沒有!愿你們廝守永遠!生生世世,相濡以沫?!?
“兩位前輩!”淳于凌煊也跪在了墳前,“前輩的交代,晚輩一定銘記,若是有幸遇到那位風(fēng)姑娘,晚輩一定轉(zhuǎn)達前輩囑托!前輩一路走好!”他彎身,磕了三個頭,然后站起身來,扶住鄢芷月,“芷月,我們回去吧!讓他們好好的靜靜,或許,時隔五年,他們有好多話要說!”
“恩!”
兩人起身,朝著茅屋的方向走去。在崖底的震撼,太多了!
那一對可憐的夫婦,也是幸運的吧!至少在他們死后五年之后,還有人將他們合葬,還能夠讓他們死后同穴。至少,九泉之下,他們相伴永遠。
高高的山坡上,風(fēng)繼續(xù)吹著,吹來了些許的暖意。
夜,再次悄然而至。斜陽隱去山后,月兒露出半空。半月清輝。若長長的銀色飛帶,鋪展在了廣闊的大地上,崖底亮亮的,也涼涼的。
茅屋之外的空曠的地上,鋪著一條涼席,涼席上肩并肩坐著兩個白色的身影,依偎在一起。
“凌煊,你信命嗎?”鄢芷月抬頭望望上方的月亮,她又想起了那個世界。
“信,也不信!”淳于凌煊尋著她眼神的方向看去。
“為什么?”她轉(zhuǎn)過臉看向他。
“我相信靠自己的努力能夠讓改變自己不堪的命運!”
“我也是!我相信命,相信命可以改變,我相信沒有注定了的事情!就像是我的命,就算是來到了這里,就算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可是我依舊會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為自己為自己所在乎的人活著!”
淳于凌煊怔了怔,她的話讓他有些迷茫。似乎,她也同樣在迷茫著什么!
“芷月,你為什么會這么說?”他問。
“奧,沒事!”鄢芷月?lián)u搖頭,嘆了口氣,“或許是我太敏感了吧,我只是隱約中感覺我命運的軌道有些不單純,就好像有個人在冥冥中操縱著我的命運一般!不過······”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不管是有還是沒有,不管是明里還是暗中,我都不會任人宰割!我一定要做掌握自己命運的人!”
“好!芷月,我陪著你!一直陪著你!我們要做自己命運的掌舵人,哪怕力量微小,哪怕世事難料,但是總要搏一搏!”他眼神望向遠處,深邃,悠遠。
“噗嗤!”她突然笑了,“其實,我好想說謝謝你,可是,我們之前說這個是不是太見外了些?”
“是?。∈怯行┮娡?!”淳于凌煊輕笑著附和,“所以,芷月,要不要想想換一種方式感謝我呢?”
“恩······”鄢芷月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那我就陪你白頭到老吧!”
“噗嗤!”這下?lián)Q成淳于凌煊笑了,他突然攬過她笑瞇瞇的說,“那么作為回報,我也與你攜手百年吧!”
鄢芷月又笑了,緊接著卻是笑出了眼淚。
“我們在這里多住段時間再走好不好?”她問。
“好!”
“這幾天聽了或是經(jīng)歷了太多的故事,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需要一個安靜的角落,需要有一個人體貼的陪著,然后慢慢地去消化?!?
“好,我們就在這里住段時間。就像兩位前輩之前那樣,一起住在這個清幽的世外桃源。等心情平靜的時候,我們再離開?;蛟S有緣我們能夠碰上那位名叫風(fēng)蝶依的女子,完成前輩的托付!”
“好!”鄢芷月點點頭,“我記得那個‘上邪’的故事你還沒有講完,現(xiàn)在繼續(xù)講給我聽吧!現(xiàn)在突然好想聽悲劇,好像流淚,是不是我的生命中快樂太多了呢?”
“我想,你的生命中真的沒有痛苦的事情!不然,那迷魂幻影陣如何困不住你?”他突然伸出手將她攬入了懷中,“芷月,我希望你以后的生命中也沒有痛苦的事情!”
鄢芷月靜靜的聽著他的話,沒有回答,接著頭頂上方傳來聲音,“那時情勢萬分的緊急,逼不得已,那位將軍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奔赴了戰(zhàn)場。他奮勇殺敵,砍倒了無數(shù)的敵兵。戰(zhàn)爭異常的慘烈,最后雙方都是死傷無數(shù)。不過非常遺憾的是,那位將軍竟然打了敗仗,而且他被俘虜了。”
鄢芷月的心跟著這個轉(zhuǎn)折顫抖了一下,心中好像墜上了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那將軍打了敗仗,他被俘虜了,怎么會這樣?他為什么是被俘虜了而不是戰(zhàn)死沙場?是不是,這是悲劇的升華?
“很快,便傳來了消息。說夏淵國慘敗,全軍覆沒,將軍被俘!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皇上異常的憤怒,那五年之中,那位將軍從未打過敗仗,這一次的戰(zhàn)役多么重要!若是要勝利的話,一定可以給邦國以重創(chuàng),至少幾十年可以保證太平盛世??墒蔷褪沁@最后最關(guān)鍵的一仗他卻敗了!
“本來,他只要打退邦國的軍隊,那么他不僅會得到皇上至高的封賞,還可以回去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與那位女子廝守在一起,可是他敗了,一切都沒了!他戰(zhàn)敗被俘,辱沒了堂堂大國的尊嚴(yán),他辜負(fù)了圣命,更是對不起天下蒼生。立時,他成了夏淵國的千古罪人,遭到了無數(shù)人的唾棄!
“可是,事情還沒有這么結(jié)束,幾乎戰(zhàn)敗的消息傳來的同時,又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傳來。那位將軍竟然娶了邦國的公主,而且還舉行了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成親典禮!”
娶了公主?那么那名女子······鄢芷月的心咯噔一聲,她猛地?fù)u著頭,“不是的,一定不是的,那將軍也許不是背叛他們的誓言,也許他是為了留住性命再與她相見,所以委曲求全!他堅持了那么多年的愛,他那五年不求回報的付出,不會是假的!是不是這樣!那個將軍是迫不得已的,對不對?”
淳于凌煊閉上眼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安撫一下不平靜的心情。
“那女子聽到了這兩個令人震驚心痛的消息之后,終于心力交瘁的癱在了地上。她瘋狂的流著淚,然后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大紅色的錦帕。那是一塊與他們分別時她贈與那位將軍的一模一樣的錦帕。上面寫著幾行大字,是他們之間的海誓山盟。再仔細看時,在下方還有幾行小字,寫著:如若,君情移,負(fù)儂意,廝守與人,妾當(dāng)斷念心灰,斬青絲,素衣裳,血濺三尺白綾,世世生生,恩斷情絕!”
砰地一聲,鄢芷月的心像是被狠狠的錘了一下,劇烈的痛了起來。怎么會?錦帕上怎么會還有字?為何他的命運卻應(yīng)驗了那些字?
“負(fù)儂意,廝守與人······斷念心灰,斬青絲,素衣裳,血濺三尺白綾,世世生生,恩斷情絕······”她神情恍惚的喃喃著,“好毒辣的詛咒,好決絕的宣誓,好沉重的代價······”
“隨后,那女子踉蹌著進了房間,她竟然翻出了一身孝服?;蛟S,那身孝服她在寫下那兩個錦帕的時候,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她毫不猶豫的穿上了,然后又拿出了一條長長的白綾,再然后拔出了刀子······”說道這里,淳于凌煊有些痛苦的講不下去。
“血濺三尺白綾······她一定絕望了,這世間留給她的都是背板仇恨還有痛苦,是不是她自刎了?”鄢芷月含淚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