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五月已至。

自從那次被老夫人罰跪祠堂一晚后，這三個月來，歌塵的生活并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寅時起床練琴，卯時老夫人處請安，每月一到初二照常出府。只是自從被懲戒后，原本在老夫人處樹立起來的那點好感一下子消失殆盡了：這三個月來歌塵雖然去請安了，可是卻從沒再見過老夫人，只是在老夫人的臥房門口行禮后，就被夫人身邊的如媽媽打發回去了。

“你們小姐人呢？”這天卯時未到，房門突然被推開，如媽媽帶著一幫丫鬟出現在了錯置齋歌塵的房間里，看著房中簡陋的格局，如媽媽不由得皺了眉頭。

去了林子里練琴回來的歌塵吃了一驚，喚出了暗衛匿，將手中的琴盒交給她，便趕緊繞到前院。

阿愚一直以為歌塵好好地歇在房中，哪知會不見了，被如媽媽這么一質問，根本就回答不上來，又知曉如媽媽對下人的手段，急得都快哭了，嗯嗯啊啊比劃不出什么。

“沒用的東西！連你們家小姐都看不好，還要你干嘛？”說著，便要身邊的小廝上來拉人。

“如媽媽，蓮兒只是肚子有些不適，如廁去了，因為急了些，就沒同阿愚講，如媽媽不會連這樣都要責怪吧？”

見歌塵出現在門口，理由也很說得過去，如媽媽便不打算再追究什么，只是轉而一邊說道，“如果真是去如廁倒也放心了。”一邊看向歌塵的鞋子。

因為早上露重氣濕，歌塵的鞋子上還粘著幾片葉子，而去茅房的一路都是石子兒鋪就的，歌塵心里暗嘆，好一個厲害的婆子，果真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仆啊！

“不然，如媽媽覺得蓮兒是干什么去了呢？”歌塵莞爾一笑，反問道。

“主子的事，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怎么會知道呢？只是不要捅出些什么幺蛾子就好，倘若傳出些不利小姐閨中名節的流言來，怕辛苦的是小姐你呢！”

“蓮兒一定牢記如媽媽的提醒！”

“好了，題外話說的也夠多的了。我今天來，是奉老夫人的命令，為五小姐梳洗打扮，好赴宴的。”如媽媽指著她身邊丫鬟手中的東西，道，“今天是弘慶太皇太后米壽的日子，全瀾臨的達官顯貴們都收到請帖出席，五小姐也得一起去，到時候興許就會促成一對好姻緣。”

看著如媽媽的笑臉，歌塵恨不得上前將它撕爛：像沈蓮在沈府的地位，以及外頭的流言蜚語，帶她出席，怕為她找良家是假，為沈怡擋掉那些不入流的公子的愛慕才是真吧！若到時候那些有前途的新貴相中了沈怡，而沈怡卻不中意，那么她就會被推出來，不管如何，她好歹也是名義上的宰相千金，那些正想要尋枝依傍的人怎會不見好就收呢！

“謝老夫人對蓮兒的關心！”歌塵微微欠身道。

“知道老夫人的用心就好！好了，讓丫鬟們給你梳洗打扮吧。雖然晚宴才是正宴，但是弘慶太皇太后和老夫人向來交好，我們中午就得進宮。你梳洗好就到前庭等著吧。”如媽媽說完，轉身就離開了錯置齋，仿佛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是，如媽媽。”歌塵恭敬地點頭，沒有半分逾越。她任由下人倒好熱水，揉搓著她的身子，為她盤起頭發，做好發髻，換好正裝，乖得就像是個牽線木偶。

正當下人想要往她頭上戴頭飾時，一個時辰沒有開口說話的歌塵終于出聲制止了。

“可是，五小姐，若不戴的話，我們就會被如媽媽教訓的。”一個丫鬟有些為難地說道。

“不會的。倒是你們把我打扮得太好，如媽媽才會罵你們。”歌塵透過銅鏡看到丫鬟們面面相覷，不是很理解她的話，“今天，我們沈府的主角是四小姐。”歌塵沒有把話說明，只是點了一下，但丫鬟們還是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就給我鑲一個簪子就可以了。”

“是，五小姐！”

一個半時辰后，歌塵終于被打扮完了，她看著自己的臉，被畫了眉，上了胭脂，倒也好看了幾分。若是亂顏丹的效用過了之后，自己會不會想念這張不出眾的臉呢？

“小姐？小姐？”

“啊？”歌塵想得有些出神。

“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去前庭吧。”丫鬟提醒道。

“好！走吧。阿愚，你留下看著家。”歌塵握住一直在旁看著卻插不上手幫忙的阿愚的手，說道。她不想阿愚出府，那些人，那個皇宮，連她自己都在害怕，更不要說從未出過府，不會說話的阿愚了，她怕她會一個不小心成了替罪的羔羊，因為誰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會發生什么事。

阿愚想比劃些什么，但是看到歌塵眼中的擔憂，便點了頭。

歌塵在前庭沒有等到老夫人和沈怡，后來才知道她們和沈梁默先出發了，倒也不是因為歌塵動作慢，而是本來就不想一起進宮。這倒也圖了個安靜。

歌塵隨著另外一個沈府的老媽媽進了宮，便被丟在了一個院子里，老媽子警告她不準亂走動，否則怎么死得都不知道；還告訴她晚宴酉時左右開始，到時候會有內侍過來帶她去。

歌塵問了一句沈宰相，老夫人和四小姐去了哪里，結果老媽子甩給她一句“這也是你可以問的嗎？”后大步離去。

吃過內侍送來的飯菜后，歌塵便打發了守著她的丫鬟，躺在床上小憩了一會，卻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宮中種了一棵桃樹，自己還在這個小樹上劃了身高，埋進一枚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