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陌側重于攻擊，用的是短小精悍的劍，方便快速改變動作進行進攻，薛雪珀側重于防守，使用的劍寬大沉重，方便護身防御，兩人若是合在一起進攻自是會容易些，不然一個缺少防御可能會受重傷，另一個不擅長攻擊，只能一味防御，持久戰自然會吃不消，凌夜對付其中一個，雙生兔妖對付另一個，悉悉簌簌的踩水聲，愈發的清楚。我則看著兩個快要投降的人，夏梓沐還垂著頭，良久，他把我的劍鋒推開，我本以為他會投降，誰知他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撿起那把劍，道，“謝謝你給我時間讓我準備啊。”我一驚，“什么準備.......”他笑笑，全然沒了夏梓崗的樣子，手中的劍忽地化為一把劍弓。雨下的越來越大，慢慢成了瓢潑大雨，像是斷了線的珠子飛快的落下，濺起。周圍的大火很快被撲滅，悶熱的氣候變得涼爽甚至有些冷，大雨淋濕了我的頭發，黏膩的貼在臉上，令人難受，我瞇起眸子，不知他手中何時多了三支箭，他道，“這就是你不愿意當機立斷殺了我，因為婦人之仁造就的后果！”他把箭搭在弦上，他手中的弓弩拉滿，透過雨簾，甚至還能看到箭尾的黑羽在野種微微顫動。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三支箭突然在同一時間離弦，三支在空中帶出紫色的淺光，化為千萬支箭射來，耳邊充斥著風聲呼嘯和箭矢空的聲響，夾雜著顆顆雨珠被擊碎的聲音，毫不留情的像我射來，我的理智似乎也被射穿，早已沒能多加考慮如何躲避，只能本能反應的向后退，我看著眼前刺目的萬道光刃失神，早已亂了陣腳，我想掙扎逃離，但我的腳步像是被什么緊緊固定了一般，絲毫挪不動。眼前的紫芒忽地被擋掉，眼前閃過一道黑影，箭矢將皮肉，衣缽撕裂的聲音分外清楚，清楚地真實。我瞪大了眼睛完整的看清了這一切，箭矢穿透肉體帶下赤紅的液體隨著大雨落下，染紅了地面的雨溪，眼前的黑影晃了幾下倒地，像是墜入我的心中，不啻于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石子，頓時激起了千層漣漪。我捂住嘴，不知是驚恐，還是痛苦，還是不肯相信......淚水順著眼角滑到手上，我麻木的早已感覺不出來是雨，還是淚。困住的步伐猛地可以動，我栽倒在地下的人身邊，他的臉上沾滿的血跡，被雨水暈染開來，像是在他白皙皮膚上開出的妖艷紅花，我道，“你傻嗎？為什么要擋.......為什么要擋.......”凌夜笑笑，笑得蒼白無力，“我不會出事的，你放心......”他身上幾個血窟窿止不住的往外冒血，但他一身墨色，只能看到被打濕的綢緞，不見任何血色。我道，“你忍住，我帶你去找剪水，剪水她一定有辦法。”我想要把他抱起來，剛要喊誅情，只聽一聲慘呼，見誅情擋在我面前，身上一道血口，血和雨水迅速染紅了她的毛發，我一怔，雙生兔妖不知何時也受了箭傷，不擅長防御的薛紫陌一身青衣早已被血色染盡，倒在地上。薛雪珀雖是好一些，但看起來早已撐不下去。夏梓沐笑得詭異，道，“不殺了你，你休想離開。”那雙眸子像是被殺戮所熏染，像是一頭早已失去理智的野獸，凌夜道，“他用了禁術，兩個禁術，你會的那個，現在可還能用？若你想救我們，用禁術才能與之抗衡，他和你當初一樣失去理智，他不會放過你。”他難得的笑得柔和，柔進了我的心里，“活下來，雀青。”我起身，站的略有不穩，我早已忘了當初的禁術使用時的招式，他是弓箭，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我害怕我再一次成為野獸，但現在我是妖神，光是禁術說不定只能和他打個平手，但先試試吧。我手上捏了朵蓮花狀，手指一翻，口訣自然而然念出，赤色的光芒籠罩著我，我正驚奇我的理智撐到現在委實不易。我像是本能反應，也像是這禁術我用了千八百遍一般，手中的劍不知去了何處，手輕輕抬起，一團紅色的火光朝夏梓沐直直飛去，所及之處，草木為灰，他竟是沒有躲閃的意識，一箭射出擊碎了火球，這不免是在意料之內，我手一揮，七八個火球紛亂也有序的交錯飛去，他接連著射掉了許多，最后只有一個從側面擊中了他，火焰燒去了他胳膊上的衣物，將他的皮膚灼傷，他像是沒有痛覺，拉弓射箭，動作流暢漂亮。我躲得躲，擊毀的擊毀，畢竟那箭的威力也委實大得很，一聲裂帛，左肩上被他射了一箭，我吃痛低呼了一聲，最后一咬牙，一手壓著傷口，一手生生把箭拔了出來，鮮紅的血隨著箭的拔出噴涌出來，我捂住傷口，溫熱的鮮血隨著脈搏的跳動流出，一揮袖子，數百個不大不小的火球像是散彈一般朝他布下天羅地網，我低頭看了眼傷口，施了個法把血止住，抬眸見數百的火球阻攔了大半，但他也不免受傷，我們身上的傷差不多嚴重，但差別是一個感覺不到痛楚，另一個是清醒。但那無知覺是優點也是缺點，清醒是缺點同樣也是優點。我祭出三尺青鋒，青鋒被火燒的赤紅，發著盈盈的火光，我拿著劍，卻不覺得它燙，我輕盈飛快的跳幾步，欲要拿劍阻止他，只要讓他清醒過來便好，沒必要要他性命，我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奈何眼前全然是凌夜方才閃到我眼前，為我擋下箭矢的場景，回蕩在我的眼前，我一個分身，小腿一吃痛倒在地上，我拔出箭，卻不見有多少血流出來，畢竟一會兒還要跑動，受傷未免不會影響，我便施了個法將那傷口拿仙氣護住。我起身。劍鋒從手中送出去，直直定住夏梓沐的右肩。夏梓沐往后仰了幾步他身上的衣服被血浸紅，空氣里彌漫著下雨特有的泥土味，燃燒后的焦木味，和極其濃重的血腥味，夏梓沐緩緩揚起手，拔下了劍把劍扔在一旁，他拿起弓箭再次滿弦，我撲到凌夜身上，護住了他，身上疼的厲害，痛呼一聲，身上疼的我幾乎動不了，身子護住的凌夜早已昏了過去，不省人事，我心疼的撫摸了撫摸凌夜早已蒼白冰涼的臉頰，我匍匐在地爬了幾步，一手用勁拔下了背后的箭矢，我咬牙強忍沒有喊出來，鋒利的箭從皮膚中拔出來，疼的鉆心，我強忍著站起來，做任何動作都會扯痛背后的傷痕，我跌跌撞撞走到夏梓沐的面前，變出一把匕首，在我手上燒的滾燙，我想殺了他，但我做不到。我握起匕首，終是丟在了一旁，夏梓沐的眼神茫然，定定的看著我，他的妖術用盡，已經只能坐以待斃，后面傳來薛雪珀的喊叫，“蘇姑娘！！！！”我猛地回頭，心里咯噔一下，我跑過去，見薛雪珀跪在凌夜身旁，朝我道，“剛剛我就覺得他不太對勁，他......好像沒有呼吸了.......”我一驚，手抖抖顫顫地去試他的鼻息，哪怕一點點也好，哪怕一點點也好，哪怕斷斷續續也好.......但是手上沒有任何感覺，他的鼻息，停止了。我顫抖著捂住嘴，淚水一下子涌出來，接著我發瘋似的抓住凌夜的肩膀晃動，“凌夜，凌夜........別睡了，凌夜，你可別睡了啊.......我已經要贏了，你別睡啊，我剛剛也受了箭傷不是也好好的？你別嚇我........”他仍舊沒有任何反應，雙眼緊閉，雙唇失去了血色，我把臉埋到他胸前，往日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此刻早已被血腥味掩蓋，我啜泣了幾聲，脖子上一涼，我側臉，見夏梓沐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他正要取了我的性命，我把他手中的劍握在手里，刀刃刺入皮膚，卻不怎么疼，他用了掙脫了幾下，卻仍是被我握在手里，鮮血隨著皮膚不斷往下滑，我道，“清醒了嗎？”我起身，把他手中的劍撇在一旁，揚手給他一個耳光，聲音清脆回響在雨里，“你到底想干什么？夏梓崗對你那么重要？！你為他使用禁術？你知不知道禁術多危險！！！你知不知道禁術會吞噬你的理智！”他的眸子慢慢正常，卻仍舊茫然失措，我哭喊著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啊啊啊.......現在你滿意了？你的人沒怎么受傷，我的兩個人已經受傷慘重，你失去了摯愛的人我能理解！你現在也要我失去摯愛的人你才可以滿意是不是！！！”他慢慢回神，看到薛雪珀慢慢架起昏迷不醒的薛紫陌，身上的傷痕比比皆是，一旁躺在雨里的凌夜早已死去，他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這一定不是我干的......我......我......”他的眸子里寫滿的痛苦，寫滿的不可置信，卻空洞的嚇人，我道，“你現在能收手了嗎？你把我摯愛的人已經害死了！！！！這于你而言足夠了不是嗎？你讓我也有了和你一樣的痛苦。”夏梓沐的臉色很差，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來，倒在地上，道，“對不起對不起，當初我要認輸，后面干這些事的人真的不是我，對不起對不起.......”鮮血不斷從口中流出來，他道，“我連禁術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況使用.......對不起......”一口粘稠的黑血從口中涌出，我這才記起來禁術的反噬，如若不使用成功的代價如何。他臉色一白，倒在地上，皮肉瞬時化為青煙飄散，快得讓人沒有能夠反應過來，我詫異的望著眼前地上的一具完整骨架，驚恐的捂住嘴，待我消化完眼前的一切，趕緊我跑到凌夜身邊，試了試他的鼻息，渴望著有那微弱的呼吸，但始終沒有，留給我的，只有一具皮囊，還已經，早已冰涼入骨，蒼白無力。我癱軟在凌夜的身邊，沒有任何力氣讓我動，我握住他那極其冰涼，異樣蒼白的手，道，“拜托你醒一醒好不好？求你了，醒一醒好不好？”我靠在他的身上，血腥味沖入肺腑，大雨打濕了他和我的臉頰，秋夜的大雨格外寒冷，冷的讓人覺得整個人浸沒在了一潭冰涼死水之中，水波起伏蕩漾，水黏膩的貼在身上，給人以冷透骨骼的感觸，但那也不過是最初的感覺，到后來，也就麻木了，感受不到了，只能冰冷著臉龐默默感受渾身逐漸僵硬的感覺，好冷，我縮起來，倚在凌夜身旁，薛雪珀架著薛紫陌，走過來，道，“蘇姑娘請節哀順變，莫要在這里躺著，凌夜不太好.......”我看了眼他們，道，“拜托你們找人來帶我，凌夜，誅情去找我妹妹，麻煩你們了。”我的仙氣幾將用盡，那浩大的結界此刻也灰飛煙滅，醒來的廖羽跑過來，扶起我，帶著我們去找賀蘭剪水。剪水看了眼床榻上的凌夜沒有發話，跑去先給誅情包扎傷口，又幫我包扎，最后，她又幫忙醫治了雙生兔妖，卻仍是把凌夜晾在那里不管，她全部弄完，坐在我身邊道，“你知道他死了？”我道，“你不是一代神醫么？你不是還有半截蛟龍角么？”她道，“死了就是死了，再怎么狡辯也沒用。”我怒道，“我知道你見慣了生死，但你也沒必要把話說得這么絕！”剪水不語，我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你一定有對不對？”她道，“起死回生，我還不會......”我哭著道，“你不是有半截蛟龍角？那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剪水不語，我道，“求你了，救救他吧，好不好......好不好.......”剪水道，“若是蛟龍角這般好用，你覺得這些長著蛟龍角的神仙還能幸免？”我不語，剪水頓了頓，“這蛟龍角確實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但那也不過是個別例子，最多的都是冒死一試，結果連尸體都灰飛煙滅！”我一驚，她道，“你若讓我用，我用便是，但那決定，看你自己。”我垂下眸子，沒有說話，她抱著藥盒又去打發廖羽熬藥了。

屋外大雨停歇，天上像是被洗了一番，干凈透明，天邊翻上幾抹魚肚白，夜將盡，風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