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的一樹花苞已經微微開展，紅的誘人，我順著花往下看，一抹穩重熟悉的嗓音響起，道，“看什么呢？”我有幾分驚訝，我竟是沒有注意到？我又驚又喜的三布并兩步跑過去，道，“你怎的來了……？”凌夜倚在海棠樹旁邊，道，“就是來了啊。”我本想問一問他他怎的現在才來了，但想來他來了便好，何必在追問其他呢？我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道，“你來找我作甚？你莫不是……”還未等我說完，凌夜打斷道，“我知道，包括我害了你失了仙體。”我疑問道，“何來你害得我？”他嘆了口氣，道，“若我不是龍族……”我伸手捂住他的嘴，道，“現下追究誰對誰錯已然沒了意義，但你是仙帝……很忙吧。”言下之一便是他抽空來看我，我已然很開心。凌夜攔過我在懷中，道，“無妨，我可以陪你，一直陪你。”我這是怎的了？一句話而已，我心中卻是那般滿足，我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專屬他的氣息，竟也是能令我如此安心，我真是瘋了……瘋了……我啞聲道，“你可莫要騙我，盡管六十天，但與你仙帝而言，一直陪我，又談何容易？”他擁我擁得更緊，道，“這你無需擔心……我會一直……一直陪你……”他頓了頓道，“我覺得你變了……”我抬眸，顰蹙起眉頭望著他，道，“何處變了？”他道，“容顏……更成熟了。”我有些怒道，“那你說得委實客氣了，什么成熟？你想說的應是人老珠黃吧！”凌夜看著我輕笑幾聲，道，“怎會……”他伸手撫順我的長發，道，“以前本就不怎么顧形象，現下怎得連形象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在他腰上一掐道，“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你若嫌棄大可回仙界另找他人，為什么要來找我？”凌夜吃痛道，“你要作甚？謀殺親夫？”“......”我汗顏。凌夜接著道，“誰會嫌棄你？我若嫌棄你大可不必在這兒了。”

“今日人間的踏歌會，你可有興趣去？”我想了想道，“何為踏歌會？”凌夜搖著扇子道，“不知道，所以才去湊湊熱鬧。”我略想了想，道，“那便去罷。”凌夜掃了眼院子，道，“這院落甚好，可惜怎得被你打理成了這樣？”我別過頭去，道，“哪樣？”凌夜道，“好好的菜園就在那里荒著？你也不覺著難看。”“不覺著。”我答完，道，“你若覺著難看，自己去種菜，同我說個什么勁？”我走向前院道，“走，同我去吃生煎，這么沒吃過了，倒是想得慌。”他跟上來道，“好。但先去把頭發理清楚了。”我走進屋中將頭發梳了梳，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發帶將發梢微微束住走出去道，“今日你要請我吃哦！”他笑著道，“沒問題。”到了生煎店，想著凌夜請客，便胡吃海塞了一頓，雖說是全然不顧吃相，但想來吃的稍微多了些，此時正撐著，我喝了口茶，道，“吃的好飽啊。”凌夜嘴角抽了抽，道，“若你頓頓照著這樣吃，敢問何人能養的起？”我一笑，道，“你能啊。”凌夜怔了怔，將盤子里的最后一個生煎吃掉，我不滿道，“你怎么吃掉了？”凌夜道，“你都吃了那么多了，還要吃？”我道，“嗯。”凌夜汗顏道，“你莫不是平常也這樣吃？那怎得這樣瘦？”我搖搖頭，道，“平時吃的不多。”“那今日怎得......”凌夜道。我又喝了口茶，道，“因為是你請客。”“......”

結了帳走出去，見街上的人甚多，那踏歌會不是晚上才開始？凌夜拿出扇子展開來搖著，道，“你是要回去，還是我陪你轉轉。”我看著頭頂甚大的太陽，道，“回去吧，太陽這般大，唯一讓我有興趣的便是睡覺。”凌夜的嘴角輕輕；挑起道，“看來以你的性子，就只適合做神仙。”我挑眉道，“不會啊，你瞧我命多好，成了凡人依舊樂得自在。”凌夜輕笑道，“那是自然。”街上路過一家首飾鋪，我應是喜歡收藏人界的飾物，便拉著凌夜進去了，首飾鋪里的東西琳瑯滿目，我自是挑花了眼，拿起這個看看，拿起那個看看，老板娘笑著迎生意，老板娘給我地上一個棗紅色的錦盒，道，“這個或許適合姑娘。”我打開來看，一根簪子，甚精美，但我仍是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我不綰發。”老板娘愣了一愣，又換了一個盒子，道，“那這個？”一個方形的盒子，打開來看，是一根素色的發帶，我看了許久，道，“這只是一根普通發帶啊。”那老板娘一笑，道，“姑娘拿出來看看。”我拿出來，見那發帶薄而透，摸著不想絲質或是布質的，摸起來甚涼，老板娘開口，道，“這是上好的天蠶絲摻著稀有昂貴的軟玉絲制的。”我吧玩了一陣，玉......還有軟的？想來應是仙界的東西，我裝好道，“抱歉，這顏色我委實不喜歡。”那老板娘遺憾的收起來，道，“那便算了。”凌夜制止住，道，“那個我來買。”我一怔道，“我又不喜歡你買來作甚？莫不是要送給哪家的姑娘？”凌夜不語問了價錢，付了錢，我一生氣，獨自賭氣走出去回院落，心下生氣，竟是在那里買飾物送別家姑娘？拿來找我作甚？還是那般貴的東西......心下越想越生氣，抬腳要踢路上的石子，卻用力過猛，一個沒防住就要跌過去，有一道力量撐起我，反應過來一看，是凌夜摟住我的腰，道，“你怎么這般不小心。”幸好快到院落，周圍人已然少了，否則摔過去也好，此刻被凌夜摟著也好，也是怪讓人難為情的。我掙脫凌夜道，“你不是買好了東西？去送給你要送的人啊，還來這里作甚？”凌夜抓住我的手道，“你這是......吃醋了？”我臉上一燒推開他的手道，“怎會？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凌夜依舊笑瞇瞇的道，“還道沒有？”他頓了頓道，“我怎得敢送給其他人？這發帶自然是送給你的。”我道，“我又不喜歡。”凌夜道，“這是仙物，你莫不是看不出來？”我道，“早看出來了。”凌夜把盒子遞給我道，“這軟玉在仙界也稀少，是靈性之物，凡人帶著可延年益壽。”我一怔道，“這樣啊。”我接過道，“但我終究會死......”凌夜的眸子一暗，道，“但能多一會兒是一會兒。”他勉強扯了扯唇角，道，“你不是困了要睡覺？快走吧，這日頭毒的很。”我點點頭道，“好。”

我不知道我是多么能睡，我起來時已然是黃昏，凌夜趴在桌上看書也睡了過去，我起床躡手躡腳的穿好衣服，想著再讓他再休息一會兒。坐在銅鏡前，看著亂糟糟的頭發嘆了口氣，正欲低頭找梳子，有人卻在拿梳子極為輕柔的在理我的頭發，我抬眼望去~見凌夜手執木梳梳我的頭發，回了眼神，含笑看著銅鏡道，“你方才不是看書看得睡著？怎的醒來了？”他道，“還不知誰方才本以為自己躡手躡腳實際大手大腳呢？”我溫怒道，“我何時大手大腳了？”凌夜笑而不語，將桌上的錦盒打開來拿出發帶綁在發梢，道，“如此便好。走吧，去踏歌會。”我點點頭起身隨著凌夜出去，到了街市，人群摩肩接踵，我竟是有好幾次都幾近跟丟了凌夜，此時……想來應是真的跟丟了。我正踮腳找尋凌夜的身影，手卻被一個人拉住，我抬眼尋著向上望，見凌夜執起我的手，道，“朝何處看呢？”我心下一喜，道，“還以為找不到你了。”凌夜一笑，道，“找到了便快走吧。”我們朝著人群所向走去，他的手輕輕的握著我的手，似是害怕把我弄疼了。走到前面見一個甚大的會場，四周的座位已經三三兩兩的快坐滿，我們挑了個位置坐下，雖說靠前的椅子都有人了，但這個位置也還不錯，剛剛聽街上的人所語，踏歌會是此處的特色，這里有不少外來的民族，得以此地民風彪悍，踏歌會便是女子給在場的心上人唱過情歌，抱得情郎歸的活動。但在場所有人必須帶上發的面具，而唱歌者也要面具，想來，這唱歌的女子在這茫茫人海中找到心上人也是不容易的，每個椅子后面都有面具，我同凌夜也戴上了面具，這恐怕踏歌會上認錯人的姑娘們，也不在少數。凌夜不知何時在街上買了些蜜餞拿牛皮紙裹著，我打開來拿著吃，周圍的燭火滅，場子里站起個姑娘唱著火辣的情歌，雖說我沒太聽清唱的是什么，但那女子是真心實意在唱，那歌倒也不錯，但可惜曲調近似民歌是我委實不太喜歡的，一曲罷了，那女子在場中找人，找了良久，這也委實怪不得人家，這里又不方便走動，一眼望去一片面具不說，還那般黑，想來，這女子到也是辛苦了。最后有人催促了，那女子點了個看起來像的走了，希望那人便是吧。我將面具抬起來一點，把一片蜜餞喂在口中，道，“這唱歌的人點到誰，誰就必須同意唄。”凌夜應了聲，道，“唱歌之人在這么多人面前敢唱，那也是了不得的，雖說找錯人的事情不在少數，但這也成就了不少錯嫁良緣。”我繼續吃著道，“等會兒我去買碗荷露茶，這蜜餞吃多了膩的慌。”凌夜搖著扇子道，“好。”之后看了許久也乏了，我跟凌夜說好后退場去買荷露茶，取下了面具，走了不出一會兒，便有小販，我給了錢坐在攤子上喝茶吃拿出來的蜜餞。吃了片刻，聞到一陣淡淡的清香，抬眸望過去見一個女孩戴著面具抱著一盆蘭花走著，我正納罕什么蘭花如此幽香，又見這女孩進去了。我喝了口茶，小販道，“剛剛那個小姑娘來這作甚？分明還那樣小，就算說是來湊熱鬧，那怎的連個跟著的大人都沒有？”想來也是，我喝完了茶便會去，尋著找，分明是方才的位置，現下怎的凌夜不見了？我望著空空的座位發怔，巡視了一圈場內，要說是沒有他的身影我也說不準，畢竟放眼望去一片面具，我連男女分別都困難，何況要找出一個人，哪怕我再熟悉他，這難度也不亞于在大海撈針。想來，他莫不是出去找我了？我又回過頭去到外面尋他，轉轉悠悠了大半天也沒見他，這下我可是慌了神，正有些手足無措，見那邊一個女子像是剛剛唱完歌，正牽著一男子往另一邊走，我便想著，莫不是有人認錯了凌夜？但愿并非如此。跟著走過去，有幾對男女，臉上神色各不相同，我走了幾步，前面是一處小湖泊，看來沒有凌夜。我的心里竟是安穩了一下，剛望過去，見一個湖心亭中，那個背對我的身影可不是凌夜？瞧著還有個女子身影我心下便燒起一把火，匆匆跑過去，離那兩道身影越近，我的心里竟越不安，走到跟前，道，“不想我出去喝了口茶你便勾搭上美人了？”我剛說完這句話便后悔了，這充滿醋意的話怎的被我說出來了？想來，我應當模仿廖羽那樣，有人給他介紹女子婚配，他便十分刻薄淡漠的將那女子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然后淡淡的說一句拒絕的話，若我當時這般做，倒是能顯得我本人比較高冷而不是一個醋壇子了。凌夜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怒道，“怎的？嫌我棒打鴛鴦了？”凌夜笑而不語，一股香氣直直涌向鼻腔，這香味怎的如此熟悉？我看向那個女子，不，女孩，那不是那個抱著蘭花的孩子？我瞧她此刻仍舊抱著一盆蘭花，雙眼紅腫，手指緊緊扣著花盆，指尖因為太用力而有些泛白，凌夜道，“這個是我從前在仙界養的一盆蘭花，也是名貴的‘子夜’，現下修成了小仙來找我。”那女孩開口道，“單是來找你嗎？”那女孩眼眶里有晶瑩在打轉，道，“你養了我整整三萬年，我修成仙來找你報恩有錯嗎？”凌夜嘆口氣無奈道，“但你要以身相許……也未免……”我一怔，以身相許？那女孩道，“我不管！我就要報恩！”我這才仔細打量這個小姑娘，不高，到我腰上，但畢竟還小，頭發及肩黑的透亮，生的俏皮但還未能夠退去稚氣，凌夜道，“莫要再任性，你還小。”那小姑娘一下急了，道，“我哪里還小？”凌夜哄道，“……這樣可好？嗯……等你有她這么高，頭發有她這么長了再來找我報恩可好？到時你不論要怎樣我都答應你。”那小丫頭看了我一眼，垂下眸子，良久，道，“子夜知道的……你喜歡這個姐姐可是？子夜知道的……”我竟是被他們倆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凌夜道，“對……但就像我方才說得，若你到了那個時候仍然沒有改變主意我就答應你，可好？”那小姑娘抬眸一笑道，“到時可不許耍賴啊！”說罷抱著蘭花要走，臨走之前輕蔑的看了我一眼，我有些汗顏，他們倆的事怎的把我摻和上了？凌夜摟過我，道，“你怎的一點反應都沒有？”我茫然道，“什么反應？”凌夜怔了一下，道，“我方才說的話……”我莫名其妙的道，“你方才說得話怎的了？”凌夜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遺憾，談了口氣道，“罷了罷了……”我努力回憶他方才說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怪我記性太不好，怎的記不清了？有的時候便會如此，若是非要想起什么反而想不起來啊……凌夜搖著扇子道，“踏歌會無甚意思……來的人都是來碰運氣能不能被心上人帶走……”我挑眉問道，“那你不準備碰運氣嗎？”“我倒是想……”說罷便邁開長腿朝湖心亭外走去，我跟上去，道，“回去的途中陪我買點花生同瓜子。”凌夜淺笑道，“除了吃還知什么？”我笑而不語。

空氣里輕淺的蘭花香拂動，月亮不圓，還缺一點，月光清雅高潔，湖上的水波蕩漾，今夜與君陪，甚好……

第二日起床起的晚，卻不想剛剛起床穿好衣服走出去便看到廖羽笑盈盈地坐在前院的石桌邊，我道，“你怎的來了？還這般早……”廖羽道，“凌夜那小子呢？同你鴛鴦交頸還沒起來？”我白他一眼，道，“怎的會？他昨夜回仙界了……對了，你怎的知道他來了？”廖羽道，“你覺得沒有我，凌夜那小子能找到你？”我想了想，道，“說吧，你來找我作甚？”廖羽正經起來，“你可知，這幾天發生了什么？”我搖搖頭，道，“我從何處知道？”廖羽道，“凌夜那小子竟是沒有同你說？”他頓了頓道，“罷了……但我得同你說……凌夜……可是為你割舍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