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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草翠(四)

“別來無恙啊。”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身著黑色披風的少年便出現在了假山處,他抱胸看著滿臉驚慌的林憶溪,惡作劇般的眉開眼笑。只因光線太暗,憶溪僅僅看到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在月光下招搖,于是拔腿就跑,卻被少年從后面拎住了衣袍。

“你是人是鬼啊?”憶溪本能地掙扎,慌亂之中對他拳打腳踢起來。見她如此,少年想置之不理,不想竟被她一拳打在臉頰上!

“啊——”

立秋后的一只螞蚱點葉面而飛,天下寂靜了......

“真冷啊。”憶溪坐在假山上,裹緊了身上的衣袍,扭頭看坐在旁邊的黑臉少年,“喂,還痛嗎?”

少年用手輕撫痛處,不言語,卻私下里惡狠狠地瞪她。先是來遲不說,還喧賓奪主地對自己兜臉一拳,任憑怎么想,都咽不下這口氣!

“好啦,男子漢大丈夫怎的會如此小氣呢?”憶溪用手指戳他,卻又被他擋了回去。

“我小氣?你這個女人竟會如此不知好歹!”少年終是爆發了。

“好了好了,我道歉行了吧?”憶溪無奈地擺擺手,抬頭看少年,一本正經,“上一次被你要挾到,這次算是扯平了?”

少年橫她一眼,自顧自地理著披風道,“言歸正傳吧。近日來是要完成你我之間的交易。”

“你保我出宮,我幫你做一件事。”憶溪強調著,心里卻深深地沒著落。若是殺人放火之事,她區區一個弱女子,該如何是好?

少年嘴角輕挑,眼神洋溢著難以忽略的殺氣,驚得憶溪的心狠狠擰成一塊兒。

莫非真是?!

祥鶴樓,詠心閣。

清雅的吊簾內,五菱香囊隨輕紗起舞,散漫了一室清香。雕木桌上,狼鬃筆頭微濕,在宣紙上留下斑駁的印跡。雕花窗半掩,泄了銀色的月光。千羽焦尾琴旁,頎長的身影負手而立,身軀凜凜,岸然幽清。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眼角流露著淺淺的涼薄氣息,周身卻無時無刻不散發著淡淡華彩。

剎那間的失神,衣襟隨風飄起,門外閃進一個身影。

“哥。”來人不緊不慢地坐在桌旁,拿起水壺自己斟滿一杯茶,仰頭飲空。

“可是辦妥了?”男子回眸,修長的手指拂過琴弦,腰間的玉佩瞬間閃過華光。少年得意地抱起胸,翹起二郎腿,神秘地說道,“哥,我若真能幫到你,庸華山莊的那棟別苑可當真的歸我了?”

“說話算話,我何時騙過你。”男子無奈,卻也不好指責。“好!”少年站起身,踱到男子跟前,卻是剛及他的肩處。“后天便可給你答案,哥就快些將別苑收拾妥當,恭迎新主吧。”少年滿臉的得意,不見了以往的深沉渾厚,卻是應有的天真與爛漫。家國之事,能將其如此輕松地作為賭注,恐怕滿城都找不出第二個。

“兩天時間,何以做到?若是闖出禍端,為你是問。”男子挑眉,滿臉不置信。

“山人自有妙計。”言罷,少年便推門消失了。

男子輕嘆,轉而又將目光移至窗外。手握上腰間的那塊兒玉佩,仙鶴六翅雄展,縈繞層層祥云圖騰,冰涼的觸感直沖指端,心被狠狠地糾結著。窗外薄云掃過,遮掩了月光,掩埋了塵世的喧囂,空留一世落寂。

回到承歡殿,憶溪大腦依舊一片空白。她緊緊地揣著懷里的東西,真是怕有一點閃失。好在天還早,沒被人發現,于是她躡手躡腳地關上大門,步入正殿,將那東西藏到一個花瓶里。

做完了一切,憶溪折回內殿,發現刖晟手握著自己的里衣睡得依舊沉重。她低頭看自己里面唯剩的褻衣,小臉漲紅,怕是真沒辦法再回到刖晟身邊了。于是她輕輕地扭身,去側殿找一張床,好再補個回籠覺。

睡夢中,憶溪回到了現代。

放學的鈴聲劃過長空,憶溪慌張地往家跑,卻見家中一片狼藉,凡是值錢的東西都被洗劫一空。她怔怔地踱進去,跪在狼藉里,哆嗦著小手從一堆碎玻璃中翻出那個被打碎的相框。憶溪,母親,父親,弟弟,四個人依舊笑靨如花。但自從父親涉入賭場,昔日的家已不再。淚珠從臉頰滑落,滴在母親慈祥的臉上。

手機響起,傳來母親病重的噩耗。蒼白的醫院,一切意境都在哭泣。憶溪撲到在母親的病床前,已沒有了流淚的力氣。纖細的手,蒼白的手,緊緊地交織著,傳遞著親人最后的掛念。

“媽......媽,睜開眼睛啊。”憶溪聲音沙啞地祈求著,母親的素眉依然平坦地不著半絲褶皺,是聽不見嗎?憶溪想大聲呼喚,可嗓子猶如被塞了團棉花,怎么都發不出聲音,只剩顫抖的嗚咽。

媽媽,不要走。

媽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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