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孫大家便帶著諸葛鹿鳴前往左府。一刻鐘的工夫，馬車停在一座宅院門口。

“先生，小姐，左府到了。”趕車的說道。

“先生，先請。”諸葛鹿鳴向?qū)O瑩行了師禮說道。

孫瑩看著眼前的小團子，想若是自己的女兒該有多好。

“先生。”

孫瑩回神，對諸葛鹿鳴叮囑道：“鳴兒，左大儒德高望重，你一定要謙卑有禮，不可無狀。”

“是，鳴兒記下了。”

言畢，孫瑩便拉著諸葛鹿鳴的小手下車進府。鹿鳴在門口時便覺得左府清新雅致，黑色的匾額，深色的大門，連塊下腳石都沒有，在這權(quán)貴云集的京城，當(dāng)真是夠簡樸的了。進門之后，便覺更是如此，院內(nèi)坐落著北、東、西三間大屋，正屋門前分別在東西兩側(cè)植有兩顆翠柏，過路兩旁還有兩個小花壇，秋菊爭相斗艷，好不熱鬧。

正廳里的人早已按耐不住，“瑩瑩——”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來人正是左思的發(fā)妻——李氏。諸葛鹿鳴打量著眼前這位婆婆，一身絳紫色衣衫，烏發(fā)中已有許多霜雪，眼中含淚，雖年過半百，但風(fēng)韻氣質(zhì)卻隨著時間的推移消逝反倒愈發(fā)優(yōu)雅。

“伯母，瑩瑩——”孫瑩已泣不成聲。

“瑩瑩，莫哭，命由天定，半點不由人。來，讓伯母好好看看。瘦了沒有？我這可憐的侄女兒啊！”李氏勸道。

“伯母，您近來可好，瑩瑩不孝，好長時間沒來看您了。”孫瑩聽著李氏暖心的話，再回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悲從中來。

“還好，你也知道，有你那個世伯，不好也得好。只是想你想得緊。”李氏輕撫著孫瑩的手。

“瑩瑩也是想您的，只是瑣事纏身。對了，世伯哪里去了？”孫瑩環(huán)視四下，問道。

“誰知道那老頭子死哪里去了。咱不管他。”說完，李氏便拉著孫瑩坐下，回頭，終于發(fā)現(xiàn)了諸葛鹿鳴，“這小姑娘就是你上次信中提到的‘鳴兒’？”

“沒錯。”孫瑩答道。

諸葛鹿鳴見狀，帶著少女的標(biāo)志笑容：“婆婆好，我是鳴兒，今年十歲，婆婆，您真是鳴兒見到的最漂亮的婆婆了！”

一番話語，把李氏說的心里樂開了花。“噢，是嗎？”李氏扭扭鹿鳴的臉蛋，“鳴兒也是婆婆見過的最可愛的女孩。快跟婆婆進來，錦書，趕緊將新做的桂花糕拿來讓鳴兒嘗嘗。”

“是，老夫人。”錦書屈膝施禮退下。

不一會，諸葛鹿鳴吃上了李氏特制的桂花糕，真覺得是清香撲鼻，軟糯可口，美味極了。但聽他們說話實在是無聊，便窩在李氏懷里，撒嬌道：“婆婆，鳴兒可不可以到外面去玩兒？”

“都多大了，還這么貪玩，去吧，小心別摔著。”李氏慈愛地摸著她的小腦袋說道。

“知道了，婆婆，先生，鳴兒走啦。海棠！”諸葛鹿鳴向二位福了福身說道。

“哦，小姐。”小海棠本來還困著呢，聽見鹿鳴一喊，趕緊答道。

“就知道你困。”

“謝謝小姐哦。”海棠感激道。

“行了，唉，你看，那株菊花好漂亮啊！”諸葛鹿鳴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恩，小姐，它有好幾種顏色！”

諸葛鹿鳴跨過欄桿，想仔細看看，伸手之際，忽聽一聲呵斥：“大膽賊人，竟敢偷我彩虹。吃老夫一拳。”只見一個花甲老頭叫囂著向自己奔來。

嚇得諸葛鹿鳴小手一縮，拔腿就跑，卻不小心碰到了那株菊花。

“啊，你這個壞蛋，還想跑——”

還好鹿鳴腿腳利索，及時躲到李氏身后。

“老頭子，干什么呢？”李氏對來人說道。

此人一跺腳，“夫人，這小丫頭弄壞了我的彩虹。”這人正是鼎鼎有名的左思——左大儒是也。

“婆婆。鳴兒沒有，鳴兒只是想看看而已。”諸葛鹿鳴真是委屈極了。

“聽到?jīng)]有，人家小姑娘只是看看你的花，年紀(jì)一大把，還跟個小丫頭較勁兒，丟不丟人。”李氏斥責(zé)道。

“夫人，你怎么這樣！向著外人。”左思鬧道。

“怎么了？你也不看看誰來了。”李氏眉頭一皺，伸手?jǐn)Q住夫君的耳朵嚷道。

左思剛才只顧著自己的愛花，哪還管什么，轉(zhuǎn)頭一看，呦！不是世侄女兒孫瑩嗎！“哼，沒良心的孫瑩丫頭，還知道來啊，你還不如當(dāng)我們死了算了！”

“世伯，您這說的是什么話，瑩瑩盼您二老長命百歲。”孫瑩忙安慰道。

“騙子，你當(dāng)老夫傻嗎？你沒事才不來呢！”左思撇嘴道。

“世伯，您要這么說的話，那瑩瑩這就走。”孫瑩作勢離開。

“喂，你這丫頭，怎么這么開不得玩笑，跟你爹一樣。老古董！”說完立時就后悔了，李氏狠狠擰了他一下。

諸葛鹿鳴看著老頭疼得上躥下跳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

“鳴兒，不得無禮。”孫瑩冷下臉來，訓(xùn)道。

“哦，鳴兒知錯。”趕緊捂上自己的小嘴兒。

“世伯，這就是瑩瑩之前提到的諸葛鹿鳴。”孫瑩笑著把左思攙扶到座椅上。

“老夫不收女弟子，而且她剛才還——”左思氣憤之極，指著諸葛鹿鳴說道。

“怪老頭，我還不稀罕呢。”諸葛鹿鳴沖著左思做了個鬼臉。

“看到?jīng)]有，看到?jīng)]有，人家小姑娘不稀罕！你們別瞎忙了！”左思賭氣道。

這時，孫瑩將諸葛鹿鳴拉到身邊，嚴(yán)聲道：“鳴兒，你忘了你爹娘的期望了嗎？”

諸葛鹿鳴想起諸葛濤夫婦，氣勢矮了半截。她小手緊握：“不敢忘。”但要她向怪老頭道歉，哼，辦不到，況且那怪老頭也斷不會接受，何必辦這費力不討好的事。諸葛鹿鳴抬眼看了下左思，有了！

只見她向李氏施了施禮，然后對左思說道：“夫子，看您也是惜花愛花之人，難道不知百花以紫為貴，以綠為奇，以墨為尊？您的彩虹雖說是色彩斑斕，但終究少了風(fēng)雅莊重之氣，不免流俗于世。以花喻人，夫子您的英明恐毀于旦夕之間。”

左思聽她所言，便知道這小女娃子是個中高手，想他左思愛花一世，來年春季的斗草大會迫在眉睫，他可不能輸給那幾個糟老頭子。

“老夫當(dāng)然知道，你說我家彩虹不行，那把你的寶貝拿出看看。”你有嗎？老夫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過。

“不瞞夫子，鳴兒現(xiàn)下確實沒有。”

“那你費什么話，走走走。”左思一聽這個，氣就不打一處來。

“不過，鳴兒卻知道這三種奇花的養(yǎng)育方法。”鹿鳴看向左思，眼神一轉(zhuǎn)，“既然夫子轟我走，唉，那就算了。”故作可惜地說道。

“不許走。”左思攔在小姑娘面前，“那個，那個剛才老夫出言莽撞，小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啊。”

諸葛鹿鳴雖知道左思怪，但這樣的變臉?biāo)俣纫矇蝮@人。而李氏和孫瑩早已見慣不怪，坐下喝茶了。

左思腆著笑臉道：“鳴兒丫頭，你就讓我當(dāng)你的夫子吧，咱倆不打不相識，都喜琴棋書畫，又都愛種花，脾氣相投。”（左老先生，您找對象呢？）

諸葛鹿鳴仰著小臉考慮了一下，然后拉著李氏的手說道：“婆婆，您看我這夫子靠譜嗎？”

李氏瞪了左思一眼說道：“鳴兒，給他個機會吧！”

“那看在婆婆的份兒上，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yīng)吧！”

聞此，左思的老臉實在有些掛不住，但只要想到以后的驚喜，沒辦法，從了。況且這小女娃子聰穎異常，拉出去遛也是很有面子的。孫瑩看著一對活寶，十分高興，看來這一趟真是走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