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傳—茶音篇（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簡介：（情愛之物，如露垂芳草，瞬時千變；手足親情，卻是白云出岫，即使隔了千山萬水依舊腹心相照。但這世間本沒有什么基于親情的背叛可以原諒，他們的一生候朝陽之難遇，先晨露而佚散。草木無情，不識流年飛度。然而他的心里始終存有一抹寒冬綻開的紅梅；所以他亦想好好保護他，卻忘記這世界早已不需所謂的純白無暇，然后昔日倔強清冷的少年便長大了。“你我兄弟，自此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我想起那日玉雋為保全皇位時拿梅妃脅迫玉隱時，玉隱眼眸里的依賴，那樣的火焰，分明已欲燃，卻遭到了無情覆滅；轉而成為深深的痛。看他們童年的光景，按理來說，兩人的感情應當是十分深厚的，為什么又會有日后的一番糾葛？

玉隱蕭疏軒舉，端著玉杯，靜雅出塵“我想，這世間本沒有什么基于親情的背叛可以原諒。”那雙本來迷茫的黑眸此刻更是蒙上一層淡淡的薄霧，無邊清蘊之間卻更令人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洛晨從椅子上起身，定定看了看我，又莫名的看了看玉隱；冰冷無溫的話調“于親情來說，皇室中的手足之情便像這參商，此出彼沒，彼出此沒。”玉隱頓了頓，放聲大笑，不復一直君子如玉，明玉如水的溫潤公子；眉目之間蘊的邪魅和玉雋如出一轍“哈哈，你很像一個人，像一個我們都討厭的人—簫太子簫非。”

洛晨挑起好看的清眉，溫淡而嫻雅“哦？那真是在下的榮幸呢！”后來想想，這已經是前后第二次在玉氏皇族兩兄弟的口中聽到簫非這個人了，這個人，在我模糊的記憶里，是個天生的政治謀略家，天下順應他的出生；而之于洛晨，雖然我們已經同甘共苦的一起做了兩次生意，到現在為止，我竟沒有了解清楚他的身世背景，委實對不住朋友。心下暗自道：這樁生意完了之后，定然要與洛晨好好談談的。

他又靜謐如初，再次陷入回憶，幻境繼續順延而下。

又是一年春華秋實的變化，殿外的梅花兀自寂寂的開放，似乎始終是那般清冷孤寂的模樣不曾變過；而在他的眼里母妃卻是變了，不再會像以前那樣抱著他在梅樹下靜靜的執起他的手練字，而是頻繁的出入宮外宮殿，有意和沒被玉皇廢黜的嬪妃來往；連窗前悉心料養的白梅，紫薇都荒了。他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母妃回來的時候，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疲累，卻在見到他的一刻露出那樣高貴溫柔的笑意，他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隱兒，母妃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他雖模模糊糊的知道，卻仍不解，不過一面又覺得這也不算壞事；因為母妃忙了，他的哥哥玉雋來陪他的時間就多了。在出了那樁事情之前，他的活動范圍只是在殿外的梅林走走，連那次走錯也是好奇；如今有了玉雋，他覺得很好，他帶著他偷偷出宮，這樣算是朋友了。

這一日，母妃又去了穎妃那里，他坐在小軒窗之前候著玉雋的到來。心下等的百無聊懶，便隨意的去翻了翻母妃的脂粉奩，那是屬于母妃獨有的冷梅清香。卻在開最底下一個暗格時，怎么也打不開了；想起玉雋教過他銀針開鎖的技術，他沒試過，不如就看看，說不定能成。細小的銀針沒入鎖孔，輕輕轉動，暗格果然開了。

他蹲下，小心翼翼的捧出暗格里的東西，櫟木做成的盒子，盒子上方勾勒出古老的紋理；細細看去是兩瓣咬合的紫薇花瓣，連那瑣都是十分的精致，這倒是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在瑣斷開時迸發出清脆的一聲時，那顆心如踏過千軍萬馬，長長呼出一口氣。

那是一枚戒指，堪比世間任何瓊瑰之物，黑玉做成的戒環；深邃的不沾半分雜志，透著盈盈流光泛著湖水的琥珀色。那枚瓊瑤，白色的和田玉，青綠的青田玉，妖冶的紫玉，中間是紅的泣血的鴿子血紅寶石；華貴無雙，戒紋是雙瓣咬合的紫薇花。

我也看的一愣，這樣的絕世瑰寶，我在萬俟茶的手上見過；與她甚是相配，不想竟還有什么淵源。玉隱也愣了片刻，半晌才放下，復又看向其他什物。無一例外的是些琳玲琬琰之物，看了那枚戒指很難再有什么視覺沖擊。這些說是首飾，那未免太過招搖；不若說是信物，想到這里，我驚出一身冷汗。

轉眼間，玉隱已從層層堆積的瓊琚之中摸出一個做工精致典雅的盒子，像是盛放胭脂的奩冦。玉隱小心的湊過去聞了聞，看神情十分享受迷惑的樣子。那時候他覺得這是母妃的味道，幽幽的薇花香，還有一絲冷梅。指尖輕觸，慢慢打開，那是厚厚的一層紅粉；紅粉之上立了兩顆丹藥；皆十分圓滑，一枚是丹砂色，一枚是棕色。

他想：母妃是病了嗎？為什么要吃藥呢？他曾經略略的看過醫書，剛要撈起丹藥聞上一聞好辨別一下成分，也好了解一下母妃的病情；不料玉雋清魅低沉的嗓音適時響起：“小音，快一點啊，我已經把守門大哥搞定了！”他手忙腳亂的收起盒子，仍是被玉雋一頭撞見。

斂盡世間邪氣于一身的碧眸，此刻沉沉如水“小音，我們之間還需要隱瞞些什么呢？”低柔魅惑的嗓音，幾經百轉千回的絲絲縷縷柔情；他不知所措。玉雋順勢搶過他手中錦盒，打開來湊過去聞了上去。他似乎只頓了一頓，看不出分毫情緒的變化，調笑道“小音啊，你怎么喜歡這種胭水脂粉呢？莫非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嗎？”

他臉上一陣青紅交加“才、才不是呢！那是母妃的。”玉雋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嗯，梅妃娘娘不愧為天下第一美人呢！如此清香矜貴，實在不虛。”這話他說的真真假假，還有幾分他不懂；不過他清楚這是在贊美自己的母妃，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他又愣了一下，隨即伸手揉揉他的頭，溫暖玉質的手覆上他的手，寵溺的語氣“小音，不然你怎么能這么芝蘭玉樹呢！所以哥哥喜歡，想守護。”

十分輕柔的語氣，波動他內心最柔軟的羽毛，后來他想如果能早些發現玉雋神情里的不對勁；他們就不用遭此大難。

兩人翻墻而過，動作十分嫻熟，行至玉國大街之上。兩旁有著擺著吃食的小攤；餑餑，餛飩之類的。玉雋拉著他到咸福閣里，他第一次知道咸福閣，那是只為皇室做的精致點心。掌柜的同玉雋似乎十分熟絡“白公子，今日可是還要梅花糕？”十三歲的玉雋，身姿體貌豐偉挺拔，美皙如玉，秀眉而長目，顧盼燁然；驀然發現他瞳孔的色澤已經和他相同；深邃幽暗。這樣看去，兩人竟是宛如雙生子一般。“各色的都來一些，尤其是錦繡團子，梅花糕；要兩份。”

“哎，您先等等，一會兒就好。”掌柜的眉開眼笑，周遭一些拿著玉佩信物給自家主子買點心的小廝十分好奇。拉著小二到一旁嘮嗑起來。

小二看了看玉雋正和另一個少年談著什么，似乎很高興的樣子，松了口氣。拉著那人到墻角。轉身道“這位小公子第一次來的時候，就眨著純潔的眼神拿出腰間金燦燦的令牌問我行不行，熟不知嚇得我膽戰心驚；那令牌是玉氏皇族所有，掌柜的立馬賠上笑臉小心翼翼的問他是誰，他只說姓白，但估摸著是哪位皇子的好友；那也是惹不起的。”

兩人著意離著他們遠了些，聲音也刻意壓得低低的，但因為他練武所以聽得分外清楚；當然玉雋自然聽得更清楚。他疑惑“為什么你不告訴他們你的真實身份？白又是從哪里來的？”玉雋湊向他“告訴他們我們就出不來了，白是我們未來嫂嫂的姓；我是白公子，那你不就是小白公子了嗎？”

那是玉雋慣有的戲謔的笑容，鮮活肆意，雙眸浮現嗜血的殺機。他沒來由的一陣恐懼和難受，“哥哥，不要殺他們。”玉雋轉過頭來，眉目猶如山水相逢；撕風裂霧，光華照眼。“小音，不怕。”并沒有給他一個直接的回答，不過他很安心。

玉雋拿了點心，只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掌柜便拉著他出去了。在一座威嚴的府邸之前，玉雋的笑容純凈的如天山雪蓮，晃得他眼前灼灼。“紫薇花開了呢，小音，你現在這攬薇苑里玩玩；切不可走出，我有些事情要辦。”交代好他之后，把食盒向他懷里一塞，他預備翻墻離去；卻似乎又想起什么似得，回頭笑里明媚溫柔“若是遇見茶茶，便把這點心給她。”

說完便走了，還沒等他問出茶茶是誰，他想：茶茶，清雅若茶，這應該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吧！攬薇苑里紫薇樹開花了了，靜靜的綻放了花蕾，陽光映下的斑斑駁駁像是在微笑，微風拂過，紫紅的花瓣相互扶掖著搖擺；花潮涌動，聽風低語，自開自謝，綻放著屬于自己的執著美麗。

母妃的宮殿里亦有稀世紫薇，卻不如這里的張揚嫵媚，聽著此起彼伏的蟬鳴，他迷失在這片紫薇花海。“哥哥，你晚了呢！”那樣的一個聲音，仿佛在這炎熱的夏季泠泠漾起的清輝，是古井深潭里的悠悠靜水。

望向遠處，那是一個紅衣剪影，窈窕的身姿在花海盡頭。亦步亦趨的向這里走來。那女孩身形如魅影，載著漫天紫薇向他飛來。恍惚之間，她已站在了他面前，他抬頭正對上她墨藍蔚然的眸子，純凈的倒映著天空的湛藍。放下糕點，他急急忙忙翻墻而出，身后是珠玉激石的笑聲“哥哥，茶茶不和你計較了，下次不要來晚啊！”

不知跑了多久，他才停下來喘氣，臉上熱的發燙；不敢再去想。漫無邊際的在街道之上走著，過了很久才發現又走回了咸福閣；正巧他還沒嘗到糕點的味道，不如就再去買些來。進去之后，卻發現只有掌柜一人，來買點心的人都沒了。皺了皺眉，覺得似乎有什么怪異，卻也說不出什么。

掌柜的看到他，諂媚的上前，仔細看去眼里竟隱藏著深深的恐懼，他不能懂。“白、白公子，您，您要點什么？”他想了想，按照哥哥的語氣道“各色點心都來上些。”掌柜擦繡抹了把汗，哎了一聲，立刻去準備了。四下似乎只聽得到蟬鳴的喧囂，這樣端坐著，他覺得十分詭異無聊，起身挑開竹簾意欲催一下掌柜。

未想進入了一個陣法，布局簡單的梅花易數，這還難不倒他；輕車熟路的解了陣法繼續向里院走去。柳暗花明，曲折廊徑之后，中庭的湖泊上開著朵朵香遠益清的荷花，周圍籬笆圍成的柵欄里幾尾鳳尾竹，倒是別出心裁的雅致。遠遠的看到有一方涼亭，周圍鋪著搖曳的白紗，散發著優雅高貴的神秘感；不自覺的吸引著他走去。

跨過那涼亭，方知這咸福閣別有洞云天，湖泊匯成河流竟一路延伸到外；還有一架桃葉舟已經停泊靠岸，清緩有節奏的流水聲寧靜而清涼，令人心曠神怡。

“你要知道，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死的便是你了。”

“是、是，多謝殿下饒命，屬下以后絕對小心行事。”熟悉的話調傳入他的耳里，有著難以置信，能說出這樣狠辣的話的少年，會是自己清魅無邊的哥哥嗎？哥哥似乎總是賣萌，溫柔邪氣，不會是哥哥的。

雖是這樣刻意的想著，可心下心癢難耐，屏住呼吸向那聲源處走去。竹林之中那人一襲綺羅的紫衣瀲華，說不盡的風華絕代，只是浮光掠影的驚鴻一瞥；那顆心墜落谷底“審一下今日來的人，務必不能泄露本王的行蹤，這是千日醉。”

“是，小人一定不負殿下所托。”

“嗯，那最好了，否則你知道下場。”說罷，那只修長瑩白的手執起一只瓷瓶倒在地下的兩具尸體上，瞬間化為烏有。

他記得的，地上的兩人就是那店小二和小廝，而那藥分明就是化尸水；那邪魅慵懶的紫衣少年必是玉雋無疑。不知怎的，心口處鈍痛，就像是有刀子一刀一刀的凌遲；悶悶的窒息之感。而臉上已冰涼一片。

以手支頤，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發愣，似乎想起初見時這個少年哥哥，雪白的大氅，晶瑩剔透，純白無暇。“啪。”竹簾打開，亦是打斷了他的思緒，那人一襲紫衣，腰間佩戴白玉玉玨的佩環，隨著他的腳步叮鈴，叮鈴的奏出隨意清和的樂曲，獨屬于那人的清越風流。見到他時，步子只頓了一下，耳畔又是那溫柔的聲音“小音，回來了？我剛才去后院催促掌柜做糕點，想來你還沒有吃到吧？”抬眸，仔細的想從他的神情之中找一點破綻，半刻鐘后，那人依舊氣定神閑。

“呵呵，小音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是被茶茶攝了心魂不成嗎？”清清魔魅的聲音，低沉如水，帶了綿綿的無限情思。他不答話，還是那樣看著他，似乎要把他看出一個窟窿來。玉雋唇畔勾起戲謔的笑容，作勢要來抱一抱他。他趕忙躲開“不要碰我。”十分抗拒的語氣，連他自己都是一愣。玉雋眸子里閃過莫名的光亮，分不清是驚異？心痛？亦或是其他？

自那件事情之后，玉雋雖然每次還來，但兩人之間似乎就有了那么一道無形的隔閡；每次玉雋意欲探知他都借口推托。若都是這樣的日子，那也算得上相安無事，歲月從容吧；不過一直到半個月后搜宮的那件事發生后，他的世界天旋地轉。

那一日，似乎是很平淡無奇的一天，殿外梅花還是開得那樣驕傲美艷，天空亦是晴朗的如同洗過的錦緞，湛藍如斯。只是這一天他似乎沒有等到玉雋的到來，母妃回宮的時間也好像早了些。母妃看到他，心里略微安穩了些，接著抱著他失聲痛哭“隱兒，母妃沒能幫到你反倒被別人害了，不過現在還有時間；母妃一定不會讓隱兒有事的。”

他的母妃拉著他，急急的出宮，奔到曾經他到過的那威嚴的府邸；只是這次看不到大片的紫薇花海，他們走的石子幽徑兩旁，是東瀛特有的珍異梅花；幽幽的冷香。母妃眼里的神情分不清是刻骨的哀傷還是無奈的自諷“隱兒，這是母妃的家，從今以后也是隱兒的家，舅舅會幫我們的。”他點點頭，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覺得很新奇。

他的舅舅，萬俟家家主，竟有著和自己的母妃一樣的容顏；這是雙生子，棣華增映。舅舅的絕色嫵媚容顏卻襯得他氣質溫文爾雅，見到母妃，淺笑宴宴，溫文清澈的聲音：“梅兒，你回來了。”十分溫暖，可看向那清澈的眸子時，他還是愣了愣；世無其二的墨藍瞳色，那里的感情與他在父皇對顏皇后的眼神中見過。那是愛戀！下意識的向母妃懷里躲了躲，母妃回頭摸一摸他的頭“隱兒，在這里等等母妃，母妃和舅舅有事要談。”

他在客廳等了半個下午，喝茶喝的滿嘴的苦澀，忍不住偷偷的提起輕功，最后也只是聽到了這么幾句話“梅兒，你明知道我所要的是什么，卻還這樣逼我！”

“哥哥，此生我們只是兄妹，梅兒求你幫一幫梅兒；梅兒絕不連累萬俟家！甘愿從萬俟家除名！”

“你……走吧，我不會答應。”

“哥哥。”

母妃高傲的抬起臉，倔強的不讓眼淚流出，卻怎么也止不住，母子連心；他心里一陣錐心之痛“母妃不傷心，還有隱兒。”萬俟梅蹲下身，緊緊的擁住他，似乎這就是整個世界，這是她僅有的一切。“隱兒，母妃不會讓你有事。”

素來高貴出塵的母妃，直直的跪在舅舅門前，三天三夜；直到第三天夜晚暴雨如注，而屋內一燈如豆；他的心也好似冰封的世界，從來不知道這世間的黑暗和冷酷的他一夕之間學會了隱藏，理解了曾經玉雋的所作所為。可是他不知道這一切又是為什么？他痛恨這無力感。

謫若仙人的舅舅開門，抱起母妃“好，梅兒，我答應。”他看到母妃蒼白虛弱的臉上浮起平生僅見的絕世瑰容，一笑傾城染芳華。他原以為這些就夠了，不想接下來的一切，讓他的世界看不到半點火光，只有冰冷荒寂絕望的靈魂。

母妃昏迷的第七日，剛剛轉醒，皇宮里的帶刀侍衛就一股腦的沖入母妃的閨閣；自己的舅舅只有無奈的嘆息。萬俟梅還是一樣的孤高潔傲，靜靜的坐在云鏡旁理裝。紅衣云紋罩紗裙，純白的里衫上繡著點點紅梅；碧云髻上簪了碧玉打造的步搖，步搖尾端綴了幾顆玉石，拿起眉筆細細勾勒出妖冶的淡眉，甚至在眉心處點了一朵梅花，粉施顰黛。原本瑰麗的容顏更是風華無雙，是冬日最耀眼的紅梅傲雪。

來到曾經的落梅殿，都是熟悉的人，玉皇，顏皇后，穎妃其他未被廢黜的嬪妃，以及皇子；連難得一見的長公主玉陌蘭都出現了。這陣仗十分龐大。可梅妃恍若未聞，一步一步走來，絕世孤傲眼神如鬼魅般妖冶；明眸善睞。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常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而最是那回眸一笑，萬般風情繞眉梢。

這一刻我覺得無情的女人最美麗。

人群之中有羨慕，思慕，嫉妒，癡迷，驚艷。嬌語清轉“臣妾參見陛下，皇后娘娘，不知有何貴干？”一片寂靜過后，鴉雀無聲，原本意欲諷刺萬俟梅的妃嬪皆說不出話來。玉皇眼里也閃過驚艷，不過轉瞬一逝“梅妃，你可知罪？”

“哦？”她的笑回顧萬千“臣妾有何罪，你們不是已經定好了嗎？那便趕快說。臣妾洗耳恭聽呢！”我想此時的她，便是地獄爬來的修羅，骨子里質傲清霜色，不堪俗世黑暗，蛻變的夭桃秾李，不再有任何期待。玉皇睜大雙眸，似乎不敢相信這話是眼前女子所說。穎妃看不慣“哼，梅妃啊，你還當自己是高貴清華的娘娘嗎，竟然欲謀害陛下；真是個賤人。”

萬俟梅又笑“我猜一猜，是從臣妾宮里搜出謀反的證據是不是啊！喔，正巧，那證據里還有其它世家呢！可惜啊。”柔媚的嗓音，毒辣的語言，在場的嬪妃無不變色，她們的身后便是其它世家；于是乖乖的不再說話添亂。她很滿意，玉皇把盒子遞給她，“哎喲，虛偽的玉皇陛下，還不是想趁機打壓所有的頂級世家，可惜啊可惜啊！這是假的呢，真的我早就給哥哥了，你放棄吧。”

玉皇臉上一陣青紫交加“賤人。”萬俟梅笑得更加肆意“不過這藥倒是真的，都是穎妃姐姐給臣妾的呢！”穎妃立馬起身破口大罵“賤人，皇上她是誣賴臣妾的，臣妾冤枉。”玉皇緩了緩神色“梅妃，若你肯把真的錦盒交出來，朕一概不究。”萬俟梅不理，拍拍手喚來人證物證指證穎妃謀害他的事實。眾嬪妃皆驚愕。“但是陛下，是她唆使臣妾的，玉、玉雋王爺可以作證。”穎妃假意抹淚。“阿雋，可是真的？”

玉隱放下心，哥哥不會傷害他的，誰知玉雋站出“是的，兒臣可以作證，那天兒臣無意進入落梅殿，就看到梅妃娘娘脅迫穎妃……”那一刻，他所堅守的一切轟然倒塌，什么所謂的兄弟，哈哈，都是騙人的。玉皇點點頭“嗯，阿雋說的應該不假，這錦盒便是阿雋發現的。”

那一天所有的人都在逼迫母妃，說母妃意欲謀害玉皇，說母妃意欲篡位；母妃忽視所有的話，蹲下來，在他額頭映下輕柔一吻“隱兒，好好活著。”他害怕，卻攔不住。母妃笑得肆意“玉皇陛下，不用拿萬俟家威脅我，我已經被剔除了萬俟宗譜；你休想滅我全族，哈哈，我萬俟梅此生最大的錯誤就是愛上你這個虛偽透頂的人。順便提醒一下，穎妃籠絡了朝中許多大臣，這話是對長公主說得。”說完，她華美倒地，藥效起了作用。

玉陌蘭抬起雙眸，那雙眸子，寂靜的看不出絲毫情緒；甚至可以用死灰來形容。身上散發出清貴矜淡的氣質，嗓音淡淡開口“查完穎妃之后，給她陪葬吧。”

小小的玉隱漠然的看著一切，他的母妃，那樣一個高貴淡然的女子，硬是被眼前的人折斷傲骨，為了他放下尊嚴，遭人陷害；為了保全家族不惜剔除宗譜。他的世界再沒了所謂的純白無暇，那只是世人自欺欺人的笑話。原來在欲望和權力之前，所謂的情感便成了微不足道的附屬品。

想起舅舅給他的安排：“我答應了她，好好照顧你，記住從今以后你便是萬俟音；世間再沒皇宮之中的玉隱了，不要辜負你的母親。”他起身：“微臣萬俟音，告退。”平淡的語氣，聽不出絲毫波瀾，沒有痛心疾首。他看也不看背后的女子，轉身而出。

后來玉雋追出來，似乎是要解釋什么，他溫文爾雅的一笑：“你我兄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玉雋碧眸里滿是痛色“小音弟弟。”他豐神俊秀，清雅的嗓音，明眸之中薄霧繚繞滿是溫柔“王爺，臣下告退。”

曾經記得那個少年，干凈的纖塵不染，而此時，他就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