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起電話的時候老炮開口就罵，你丫在磨蹭什么，還想不想混了。我說來了，還能看到你的頭呢。老炮是從西安過來的，要我到火車站接他，我說媽媽的，每次都來接你，你從來不請二叔吃飯，連瓶水也不給喝，呼吸道就他媽像針眼一樣小。老炮說今天請你喝酒。－

老炮要請我喝酒，我說是一瓶兩塊錢的吧。老炮說今兒喝九度。我覺得意外了，每次坐公交車一塊錢都要我幫他付，我說撿錢了？老炮說撿的兩個字。我有些納悶，老炮說，別猜了，你那智商到死也想不出來，告訴你吧，失戀，我撿了失戀兩個字。媽的，我罵道，你狗今天放起豬屁來了。老炮不理我，把我帶進一家酒吧，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我才明白，哦，原來這家伙今天放了一響屁。－

我問怎么了？老炮說，失戀了。我一口酒差點吐在老炮頭上，老炮做了個下壓的手勢說，淡定，你嘴里的和你手里端的都是錢，你浪費我心疼。我真想用瓶子砸在老炮頭上，但老炮說了這都是錢，一個瓶子也兩毛錢，我想還是算了。－

老炮說，今天你啥都別說，就聽我說。老炮把菜向我這邊推了一下，我說那我用手機錄音，拿回去晚上睡不著聽。老炮說你以為我說話是催眠曲。老炮這說了，那我只好聽認真了。－

老炮一口喝完一杯酒說我容易嗎？我說容易，你酒量好著呢。老炮說屁話，我今兒不談酒量，談愛情，不，媽的，不是愛情，談女人。我哦了一聲，說談女人。我想老炮成熟了，以前老炮總會說這個女孩兒長的真水，今天改口叫女人了，是長大了。－

老炮說，山東遠嗎？我搖搖頭。我知道你不知道，可我從西安跑到山東去看她，因為是她生日，我沒有買玫瑰，我想到山東再買，如果我在西安買了到山東也揉成玫瑰汁了，可我哪里知道她們那個破地方就沒有賣花的。她要我給她買雅詩蘭黛，我說你花那么多錢買一些白乳膠往臉上涂多不值，再說那東西太貴，我也買不起，我又不是鉆石王老五，我說那買給你巧克力算是補償，或者是買其他什么。你猜怎么著，她那頭硬的像保險柜上的鎖子似的擰不動撬不開，我能怎么辦？我打她手軟，罵她嘴短。我說你怎這么缺心眼呢？你猜她說什么，她說缺心眼總比沒心眼好。－

我和老炮碰了一杯。我說這話說得挺好。老炮罵我幫著女人說話，我說我只是針對這句話，和人沒有關系。

老炮說就因為這么點屁事那女人就和我分手。我說對于女人來說這不是一個屁，那是天上的雷聲。老炮說我你得了。你說吧，那女人算什么？我說女人就算女人。老炮罵我說你就那二百四十九的智商。我有些激動，我智商這么高？！

老炮說當初我和這個女人戀愛就是一個錯誤，但錯在我，誰讓我他媽的耐不住寂寞，見個女人就心花怒放，心潮澎湃，還大聲宣言她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但我是認真了，我就以為他是我的女人了，我是給她說要結婚的，但我沒有想到女人怎么都那么虛榮，什么三室一庭，豪華轎車，四金一鉆的，這么多加起來還不得百八十萬，就靠我那兩千來塊錢的工資，那么我要不吃不喝，不生病住院，還要光著屁股，到八十歲看我能娶起她不。我笑著說八十歲你應該可以娶起媳婦了。老炮說，如果天下女人都這么愛慕虛榮，那么以后就都是老壽星和如出水芙蓉的女孩進教堂了。－

老炮說，那女人對我說咱倆分手吧，我說你說分手就分手，那我以后還混不混了。女人問那怎么辦，我說咱倆現在還沒有分手對不，女人說對，他說那就好，走吧！我還沒有吃飯了，咱倆一起去吃飯。然后女人就跟著他一起去吃飯，吃面，分手面，吃完后他問女人吃飽了沒有，女人說飽了，然后他說既然你吃飽了那咱倆分手吧，女人問他為什么要吃飽了才分手，他說剛才分手是你提出來的，如果我答應了顯得我很沒面子，當初追你已經讓兄弟們小瞧我了，現在我提出分手也算是我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

我不由得笑了，我笑老炮原來也挺虛偽的，我笑老炮原來也有些二。老炮問我笑什么，我說我笑蒼蠅在花頭上采蜜呢。老炮說不恪守職責。

老炮說分就分了，本來男人就把女人當作領帶，有人一天換一條，顏色越鮮艷越好，有人一輩子就那一條，顏色都褪了也不換，也有人一輩子也沒有碰過領帶。但我就是覺得有些傷心，再說我傷心給錘子，我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而已。你說我付出了真感情，沒有得到愛情，還把自己折磨的傷痕累累，這盤棋我輸的真慘，關鍵是我輸在一個女人手里。我說不是你提出分手的嗎？老炮說是我提出的，但是人家先提出分手讓我給拒絕了，我提出分手人家爽快的答應了，我有了面子，但我是受了內傷，我這心隱隱做疼。

老炮說，她答應和我分手了，然后我轉身就走了。我說你別的話不給人家說再見總該說吧，這是禮貌問題。老炮說，我一向只給別人說謝謝，再說也沒有給她說再見的必要，從那一刻起我就沒想再見她。我坐公交車走了，我上車偷偷的看了一下，發現她在原地站著沒動。我說也許她舍是不得你走。老炮說貓哭耗子，她那是在懺悔呢。－

老炮又倒了杯酒和我碰了。說，我坐上火車的時候我很想哭，但我沒有哭，我是男人，我要是一哭那男人的魅力就降低了，但是我想，當初我是興高采烈去山東，媽的今天我讓我如此悲傷，高考落榜我也沒這么痛苦過，最后我還是落淚了，我就覺得心里憋屈的慌，但是我沒有讓人看見我哭，我是爬在我胳膊上抽泣了一下。我說有個性。老炮說我就是覺得有些冤，我那么愛她，難道她連喜歡我都沒有？還說女人刀子口豆腐心，我看這女人的心就一把荊柯刺秦王用的匕首，見血封喉，其毒無比。我笑了，我笑老炮越來越有才。

老炮感慨說，愛情，什么東西，它不是錢叫每一個人都愛，但它可以叫每一個人糾結，痛苦。什么海誓山盟，至死不渝，都他媽兩個字，謊言。

老炮說，女人，你要會看女人。我說我會看。老炮罵我，你會看女人肥臀大乳，我是說看女人面像，你會嗎？我搖搖頭。老炮說我教你，你看那個服務員，我說個不高但是腿很細。老炮說你看面像，細眉毛，小眼睛，高灌骨，一看就知道一克夫命。我說不懂。但我佩服老炮，居然連面像都會看，我說那你看看我的面像，老炮說，你臉上有痘我看不清楚。我說我倒是看清楚你了，你像李詠，老炮說啥意思，我說一張驢臉。

老炮一擺手接著就喝完一杯酒。說，愛情我算是明白了，她是既叫著對方魔鬼又和魔鬼坐在一起唱堤邊柳，到秋天，葉飄零的黃昏歌詞。但是當愛情一旦死去那就罵對方是騙子，妖精，甚至愿意祈禱法海用金鉑把這一幫長著人臉穿著人皮的家伙都收了去。

我說老炮你喝醉了。－

我酒量好著呢，醉不了。老炮這會已經兩眼發紅，說話含糊了。老炮說，不是叫你不要說話，就負責聽么。我說你要問我能不回答嗎，你二叔我能不給你面子嗎？老炮說，二叔說的對，來，我罰酒一杯。我奪下老炮手里的酒杯說罰你個頭，去結帳，該回去了。老炮從衣服兜里掏出錢夾給我，我打開一看里面有幾張一毛錢，一張身份證，一張女人相片，我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叫老炮痛不欲生的女人，然后我又看了一眼老炮剛才說的那個服務員，越看越覺得像。

我用錢夾在老炮頭上打了一下罵道，你大爺的你又騙了你二叔。然后把錢夾丟給老炮，只好自己掏錢結帳。我回過頭來的時候老炮正端著酒杯傻笑，我猜這家伙肯定是在笑我。－

我扶著老炮走出酒吧，打了輛出租車，老炮硬是不坐，我說你娘的這沒有飛機讓你坐，然后對著老炮的屁股一腳把他踹進車里。關了車門，司機換了檔，一腳踩死油門，車尾巴冒股黑煙然后向前疾馳而去。

老炮又罵了句，女人，媽的，我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