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夫人過世了？”允奈把車靠邊停下，“好，好。我想盡快回國，幫我查查最近一班的機票。”下了飛機就看到陸家派了司機專程接他去參加葬禮。飛機上他簡單安排了回國行程，然后前前后后想起四年出國前的事。幾乎一夜未眠，到了車上他疲倦地睜不開眼睛。迷迷糊糊地下車了，跟著侍從進了靈堂。屋子正中是陸夫人年輕時的畫像，是陸先生親手畫的。畫中陸夫人展現她一生少有的微笑，這幅畫見證了她初為新婦時的甜蜜。北海用這幅畫供人祭奠，是想掩飾夫人痛苦的一生嗎？允奈想到這里，唏噓不已。靈柩前，一個瘦弱的女孩子正跪在那里。允奈走到她身邊也半跪下來，女孩回頭看他。允奈心里嘴里念著：“尹南楓……”

她的發比四年前更長了，遮住半邊臉。臉色看上去越來越蒼白了，眼神里還是沒有變的倔強。她低頭向允奈問候。允奈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北海吼道：“你可以走了……以后別再來了。”尹南楓沒有反抗，默默朝著門口。允奈抓住她的手，對著北海說：“為什么？夫人視南楓為女兒，你不讓她送夫人最后一程？”北海臉扭曲著：“我跟她的事，你不用了解。我的心情，你又怎么知道？”允奈還想說什么，南楓那細小到只剩骨頭的手抽了出來：“我是該走了……”北海和允奈都目送她到門口,允奈拍拍北海的肩膀：“你別太難過了。”

醫院里。醫生：“尹南楓小姐，你的病情確實需要換心手術。我們希望能盡快能跟你的家人取得聯系。”南楓：“我沒什么家人，很早就成孤兒了。所以有話請您對我一個人說吧。我可以不做手術嗎？”醫生頗為為難：“這樣…像你這樣情況嚴重需要入院治療。如果你不愿意手術，保守療法的話你最多能活到三十歲。”南楓呆住了：“三年，這么快嗎？”走在空蕩的街道，南楓把病歷撕成一片片分別投了幾個垃圾桶。不會去住院病例也就毫無意義了。剩下來三年，無疑于等死。每一天都離死亡更加接近，每一分鐘都壓抑在陰影里，每一秒都了無生趣。城市從黃昏步入夜晚。南楓的手機響了幾十遍，她含著淚把手機丟到垃圾箱。沿著公路繼續走，不知不覺到來大海邊。頭頂的烏云壓得她喘不過氣，閃電不時劃破云層伴隨凌冽的風勢。大海開始漲潮，浪花拍打著岸。南楓一腳踏進海水里沒有一點怯懦。白色的連衣裙在風中飄搖著，被暗黑的夜吞噬。

“允奈哥，我到處找不到姐姐。北海還在氣頭上，所以拜托你無論如何想想辦法。”南楓撥通了剛剛住進賓館的程允奈。“她什么時候不見的？你報警了嗎？”允奈一聽到著消息吃了一驚。“我下班后她公司的人說她中途出公司就沒有回來，大約四點多。”南辰回憶了一下。允奈的手表顯示此時已經是晚上7：55，將近4個小時。允奈放下座機，抓起外套沖出房間。電梯在下沉，允奈的心也在跟著下沉。尹南楓，你在哪？一定要消失的話你會在何時何地。四年前的機場，我笑著跟你說：“如果時光倒流，有些事你不會知道。”你卻哭了：“就算時光倒流，有些事你也不會明白。”那是生離，現在我回來了。我有好多的話想對你說，你卻就這樣一聲不響地不見了。

從地下停車場開出跑車一路狂飆，允奈手握緊方向盤心里沒有了方向感，目光焦急地搜尋。

天灰了。海風咸咸的，浪花嬉鬧地拍打著沙灘。云從天邊聚攏過來，烏壓壓一片。她臥倒在海邊的礁石上，白色紗裙散落在海里。像是透明的水母隨著浪潮浮動。水晶高跟鞋落在海里，被浪花推上岸。純白的縵紗貼緊了她冰涼的皮膚。蒼白的臉色有些發青，無神的眼睛變得紅紅的。淚無聲無息地與大海融合。整個城市都陷入燈火通明的暗戰，沒有夜的界限。誰能聽到那一片海，在靜夜里嗚咽。允奈打著車燈照到了那只高跟鞋。他推開門，朝前看浪潮已經涌上來，海邊的礁石離岸遠了很多。他踏進那片海，南楓的黑發掩護著臉，紗裙跟頭發都落在海里，渾身濕透。允奈費力地抱起她僵硬的身體，跋涉回到岸上。輕輕地把她放在副架的位置上，從后座拿來毛毯。小心擦拭那濕漉漉的頭發還有她的不再紅潤的小臉，無助的目光，清醒后的瑟瑟發抖。允奈抱得更緊了，深深地吸氣。海的味道還有她的味道。再脫下外套給她裹上時碰見她陌生冷漠的眼神。車開起來了，南楓在車窗上呵氣。允奈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捂著，吐了一口氣，想天終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