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色的大樹下，凌瀟帶著雪兮穿過片片桃花林。細雨如絲，打濕了誰的紅裙霓裳？精致的桃花妝被打濕，雨滴落在地上，濺起點點濕泥染上紅裙。

一片冰天雪地映入眼簾。

淡紅色的水池，一朵蓮花浮水而出。

火紅的蓮，浮在水面。紅光閃耀，下一秒，她眉間的紅蓮隨之亮起，只如繁花，曇花一瞬。

無數畫面破土而出，腦海里，那個似曾相識卻又感覺熟悉的男子是誰？

當一切散盡，塵埃落定，我還是要一個人，百年孤寂。

忽然想起這句自嘲般的話，是他。凌瀟。那樣傷心的話，那樣凄涼的夜，天地色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亦因為她。卻更因為他們。

所謂的彌補，所謂的過錯，都是因為她，可是，那那個“羽凝汐”呢？

看不清容貌，卻又十分熟悉，和那個陌生又熟悉的男子在一起，卻又看不清容貌的紅裳女子呢？她因為她的死而引發的災難而離開，他又會怎么想呢？

突然雪兮腦海中多了一股清涼，把思緒拉回。

面前的紅蓮緩緩放大，一道道紅色包裹住雪兮。

回憶。那是凌瀟的回憶。那些不曾被發現的，被深深埋藏的曾經。

他已經徘徊幾千幾百萬年了，他活的太久太久，久到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多少歲了。這千千萬萬的歲月里他一直這樣孤寂。

這里是忘川。在這里，可以忘記，可以回憶。愛與恨。守護與背叛。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雪兮眼前仿若綺麗色澤填滿古畫長卷，鋪展暈染。一幕幕的曾經向她腦中涌去，她從未想到，凌瀟心里埋藏著這樣的秘密。

霧氣散了。每一次，回憶起這一幕幕曾經，他的心都宛如刀割。每一次，他都像重新經歷了一番。

幾曾何時，一個淡藍色長裙的少女也踏入過這里。她為了天下百姓，孤身一人來到忘川，只為尋得那“神”的力量。

她遇見了他。

“你便是神嗎？”少女輕靈的聲音傳來。

“神，那是什么？”

少女的笑容仿佛依舊在眼前，“傳說神界一株萬年紅蓮隕落人間，它擁有神的力量。這里是忘川，你便是了吧。”

“我不會幫助任何人。”那時的他是如此冷漠。

少女虔誠的眼神卻突然令他動容了，若不是真的有求于人，會流露出這樣的眼神嗎？

“一戰亂天下。偉大的神，請容許我借助你的力量，安定天下。”少女緩緩閉上雙眼，跪在地上，虔誠的祈求。

“好。”他猶豫了下，“我無法沖破封印，告訴我……”

什么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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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愛他，他亦愛她。天下者之心系于情、愛。為天下者，引導愛之力，集于吾身，以吾之力，救天下人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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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神！就天下蒼生于水深火熱的神！”她以她那嬌弱的身軀擋在他身前，和他們對峙。

“沒錯！可是，他的力量如此強大，若有一天，他要統治天下，又有誰人攔得住呢？”

面對那些被自己救活后卻想毀了自己的人，他冷笑著。笑那些卑微渺小的人類；笑那些貪婪怨恨嫉妒的人類；笑那些過河拆橋知恩不報的人類……

他從未想過，他救人，卻落得如此下場。

人類，這就是人類。他們貪婪、怨恨、妒忌、為達手段不擇一切，為了毀滅所謂的“神”，甚至殺了他們的公主，殺了孤身一人前往忘川，只為救天下的公主，為了目的，甚至不惜生命，不惜那些他和她救下的生命來殺他。殺那個救了天下蒼生的“神”。

“啊———”他看著擋在身前的她被長劍貫穿嬌軀，殷紅的血染上雪白的衣衫，大片的鮮血從她握著劍刃的玉指間劃過，落在地面。那一次，他爆發了全部情緒。

湛藍的空中，流淌著的旋律柔緩如絲，溫和似玉。卻忽而馬嘶風嘯，雷聲隱隱。

他的聲音，破空而出，如水滴墜落幽谷深潭，蕩出層層波環。

鴻雁輕鳴，瓊花紛飛。

她愛他，為了救他寧可犧牲自己，也不愿看見他受傷。哪怕在那血濺衣衫的時刻也未曾悔恨，她不悔，為他死，值得。只是這些東菱的大臣為什么要殺他，他明明救了天下……

凜冽的風，清冷的劍，殷紅的血。

穿過她身體的長劍，劍尖上滴落下來的血，綻放如妖異的彼岸花。長劍刺穿她身，又狠狠地抽出，鮮血四濺，染上她雪白的衣衫，她倒在他懷里。笑容掛在臉上，“別怪我……自作主張……為了我……你一定要……活下去！！”

為了我，就算是為了我，也要活下去。替我活下去，請原諒我的自私，因為那已經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天下與愛情之間，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唯一能選擇的。

請原諒我，卿，對不起，我愛你！！！！

滂沱大雨不期而至。狂風呼嘯，吹起他白色的衣袂。剎那間，如同枯萎般，滿頭青絲盡染霜華。他撕心裂肺的一聲哭喊猶如驚雷，靜止的畫面，只有遠處號角低徊，湘鄂暗啞，寂寞而蕭瑟的回響。那聲最后的嘆息，隨著她墮落的身體，終于消失不見。

空氣中，一滴眼淚墜落成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