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舞廳，柳苗苗甩開賀婷。

她靠在墻壁上，不羈地把耳前的一綹秀發撩到耳后，雙臂環于胸前，一只腳隨意地豎起踏在墻壁上，低頭抬眼，生硬且霸道地說：“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賀婷如實道：“你媽打的電話！讓我來找你！”

柳苗苗從鼻孔里哼出沉重的悶響，那聲音像是從天空劃過的一聲悶雷。她毫無焦距的目光望著擁擠的人潮，一副若不在乎的表情下隱藏著滿滿的矛盾。

“不高興？”賀婷輕聲問。

“跟你多了解我似的！”柳苗苗的語氣甚是不屑，可眼神卻是閃躲。

賀婷莞爾一笑，“說了解，也了解！說不了解呢，也不了解……你之所以跟著我出來，要么是因為你不喜歡那樣的環境，要么是因為你不喜歡那幾個人，又或者是兩者皆不喜歡！”

柳苗苗又從鼻孔里發出一陣悶哼，沒有說話。

“鼻子是用來喘氣的，不是用來說話的，別動不動就從鼻子里發音！你還沒回答我呢，我猜的對不對？”

柳苗苗不悅道：“你這么了解，還用得著我回答嗎！”

“心虛……是就是，干嘛不敢承認！”

“憑空設想，胡說八道！”

柳苗苗拔腿就走，清脆而匆忙的高跟鞋聲把賀婷甩在身后。

賀婷邊追邊喊：“干嘛走那么快，也不怕把腳扭傷了！”

柳苗苗頭也不回地說：“別跟著我……你不覺得我們倆個走在一起完全不搭調嗎？如果你是想賺取回頭率的，那你是找錯人了！因為他們只會看我，不會看你！”

只見，一個目不轉睛盯著柳苗苗的男人撞在了燈柱上。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賀婷的腳底板隱隱作痛。她實在走不動了，停下來歇了一會兒，又立刻追上去。

“你能不能走慢點，我腳都疼了，真不明白，穿著高跟鞋怎么還跟飛起來似的！”

“我又沒讓你跟著，你自己找罪受，我有什么辦法!”

“我答應過阿姨的，一定要把你帶回家！”

“就為了一個屁大點兒的承諾，犯得著嗎！再說，她以為認識你們娘倆就有了中流砥柱，就能夠左右得了我了嗎，真是笑話！”

賀婷氣得牙齒癢癢，可同時她又是發自內心的關心柳苗苗，心平氣和地說：“我可沒那樣想過，其實我打心眼里支持你！”

賀婷對柳苗苗的認識總是和別人與眾不同，柳苗苗也總是情不自禁的想多聽兩句，隱約中她感到賀婷把她看穿了。

賀婷留意到她放慢的腳步，自信地淺淺一笑，繼續說：“如果我是你，做出來的事情說不定還要出格呢！”

柳苗苗的步伐又慢了半拍，卻依舊用她一貫傲慢與倔強且不友善的口吻質問，“你這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倆個的性格很像嘍！”賀婷終于追上她，擋在她的前面。

柳苗苗自嘲地苦笑，鼻孔里又悶出一聲冷哼，“人家都跟好的比，你倒好，和我比！”

賀婷反問：“你認為自己很壞嗎？”

柳苗苗眉間緊蹙，指著自己的一身裝束，“你看我的穿衣打扮，行為舉止，像是你這樣的乖乖女嗎？！”她的聲音響而快，仔細一聽還有些顫抖。

“我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我想和你做朋友！”

“開玩笑吧……”柳苗苗大笑，那笑聲里有一種墮落與不甘的矛盾，“和我做朋友？不應該啊？不會是我聽錯了吧？”

賀婷認真起來，“人與人相處沒有應該不應該的，只有喜歡與不喜歡……我真的挺理解你的，換作是誰也接受不了父母的離異，這事確實是阿姨不對，她的確不應該背叛你爸爸，而且她的種種做法也實在是太自私了……其實我當時是真的受不了你家滿屋子的香煙味兒，才出來找你的……可是你也不應該用你的沖動與叛逆來糟踐自己，報復阿姨啊！你以為你這樣做，你爸媽就會復婚嗎？估計你也不會這樣想，況且你爸爸也已經再婚了！那你這樣做又是何必呢？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為什么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呢？”

賀婷的話句句說到柳苗苗的心坎里。

只見，柳苗苗的蠶眉漸漸地擰聚在一起，然后又緩緩地松開，疾聲厲色道，“你知不知道你很煩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著你來管！別以為自己很了解我！”

“是我說錯了惹你生氣？還是因為說到你的心坎里，你不樂意啊？”

柳苗苗冷笑，一雙兇傲的眸子直射賀婷，有如烈火席卷而來，嗔怒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你是認為自己能緩和我們母女之間的關系呢，還是想做個救世主把我從泥潭里給解救出來呢？”

“我是想緩和你跟阿姨之間的關系，我也想把你從泥潭中解救出來，但是我更想你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你不覺得自己活的太累了嗎，這不是我們這個年紀應該有的！”

“把你的大道理講給那些更需要的人吧，我不需要！不要再跟著我！”

柳苗苗繼續往前走，腳步比剛才更快了。

賀婷緊隨，每走一步都鉆心的痛，腳底像是磨出血泡來。

“跟你說過不要在跟著我！”

“我答應過阿姨的！”

“你那不是敷衍嗎？”

“是敷衍，也是承諾！更是對你的負責！”

“你怎么就那么煩人呢！”柳苗苗跺腳駐足，不耐煩道，“我現在就回家，你不要再跟著我！”

“那我也要看著你進了家門再回去!”

“隨便你，但請你不要在浪費你的金玉良言！”

“不說就不說，我還說累了呢！”

響亮的高跟鞋聲再次把賀婷甩在后面。

賀婷邊追邊喊：“你等等我……”

柳苗苗進了家門，賀婷總算松了一口氣。她并沒有跟著進柳家，一是因為她實在受不了那嗆人的味道，二是因為她認為家庭內部矛盾，外人還是少跟著摻和的好。

中午只吃了半個面包又跟著柳苗苗走了一路的她肚子咕咕得叫著，摸摸口袋，除了手機就只有打車剩下的兩元錢，可憐兮兮地喃喃道：“總不能買個饅頭啃吧？”

欲哭無淚，拖著沉重的身體，硬靠著被磨出血泡的雙腳走出小區。

雖然正直深秋，但是正午的陽光照在身上還是讓人微微有些燥熱。

渾身的汗液將身體和衣服擰在一塊兒，賀婷一屁股坐在路邊的花壇上，手里拿著剛剛脫下的深棕色夾克。突然眼前一亮，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輛的士在她的面前停下。

孟一諾從副駕駛的位置探出腦袋，喊道：“快上車！”

賀婷艱難地爬上車，她先松了松攜帶，然后長吁一口氣，“舒服！”

孟一諾回頭，不解地問：“你在這干嘛呢？”

“別提了，還記得上次跟你提過的柳苗苗嗎？”沒等孟一諾回答，賀婷緊說：“又跟她媽媽吵架了，還一個人去了舞廳，你是沒見到跟她在一起的那些人，我真為她的未來堪憂！”

“又去做和事佬了……是不是又被人家給甩了？”

賀婷笑出聲，“想甩我，門都沒有！”

“她人呢？”

“回家了！”

孟一諾夸贊：“想不到，你還挺有一套的！”

“必須的呀！”賀婷洋洋得意，頓時來了精神，“我那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憑你的三寸不爛之舌，無理也會變成有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