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除夕夜（上）

自那日初雪后，這雪便斷斷續(xù)續(xù)地下到了年關，而林暖雨的功夫也在這雪的映襯下越發(fā)顯得無力了。用楊子玨的話說是：很丟練武人的臉，尤其是武國公府的臉。為此，林暖雨“羞”得幾日不敢出門，徑直悶在練功房里，也只有謝雨穎一日三餐的親自給她送過去，陪著她說會兒話，解解悶。這不，今日是除夕，謝雨穎剛忙完府里事就急急收拾好林暖雨愛吃的菜趕往后院了。這練功房是后院的最后一間，與前廳隔著一炷香的腳程，也幸虧林暖雨的桃花源離后院比較近，否則以她的懶脾氣，又該三天兩頭地鬧了。

謝雨穎這一路走著，心里卻裝滿了自己的事，幾個月的相處，作為母親的她很明顯發(fā)現(xiàn)茹兒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是沒懷疑過冒充，可是她發(fā)現(xiàn)那身子明明就是茹兒的身體，自己的孩子，身上有幾根汗毛她是一清二楚的，因此她到現(xiàn)在也沒有戳破此事，一是怕萬一撕破臉對方會對茹兒不利，二是她發(fā)現(xiàn)這孩子本性不壞，自己也挺喜歡，不想冤枉她。所以自打她懷疑的那天起，就越發(fā)勤快地對待自己現(xiàn)在的“女兒”了。

謝雨穎滿腹心事和焦急地一路走著，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還跟著兩個調(diào)皮鬼。只見那兩人都是穿著如楊赫一般玄色的袍子，大冬天的顯得格外的單薄，然而倆人并不覺得冷，而是隔著一定的距離，定力十足的跟在謝雨穎后面，時不時還交頭接耳地討論兩句。

“哥，你說娘親今兒是怎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一個略顯稚氣的聲音在謝雨穎不遠處的假山后壓低地發(fā)出。

“可能是因為年關了，爹爹還沒把二姐放出來，二娘擔心了。”一個較為成熟點聲音亦是壓低地回答道。

“哦。”稚氣的那個聲音似是有所悟。

“二姐也真是的，以前那么好的武功都不知道是怎么練出來的，如今練武跟跳舞似的，連個小石子也震不碎，真是丟我們武國公府的臉。。。。。。”

那個稚氣的聲音還沒有抱怨完，就聽得另一個聲音低聲地呵斥道：“子陽！她是你的親生姐姐，你怎么能這樣想她？說好的今日來時鼓勵二姐的，你既然如此，那便回去，我一人去就是了。”

話音剛落，便見一身影敏捷地從假山后跳出，一晃眼又尾隨著謝雨穎去了。隔了好大一會兒，另一個較為瘦小一點的才從假山后慢慢挪出來，看著前一個離去的方向，在原地踟躕。

且說謝雨穎這廂剛趕到練功房，便聽見里面?zhèn)鞒龅恼鹛斓捻懧暋?

“壞人！”“嘭！”

“壞人！”“嘭！”

“壞人！”“嘭！”

“壞人！”“嘭！”

。。。。。。

如此持續(xù)了大半天，謝雨穎才嘆了口氣后，讓丫環(huán)上前去敲門。

“二小姐，二夫人給您送飯來了。”

丫環(huán)甜甜的聲音剛落，門便迫不及待地被打開了，晚蘇倚在門邊，搖著頭道：“夫人，您要是再不來，小姐就要拆房了。”

“唉。。。。。。”謝雨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后邁步進去。

“娘，餓死我了。”這不，剛一進去就被餓瘋了的林暖雨一把抓住，搖著自己的胳膊哭訴。

謝雨穎無奈地摸著她的頭道：“今日是除夕，府里有很多事要忙的。大夫人忙不過來，你爹就叫我?guī)兔α耍赃t了。”

“哦。”林暖雨點了點頭，然后拿著晚蘇遞過來的筷子，遇見元寶一樣地撲向飯菜。

“唉。。。。。。”謝雨穎又是一頓嘆氣。

“夫人，你這幾日嘆氣的次數(shù)是越來越多了。”旁邊的一婆子看著謝雨穎一臉寵愛而又無奈的樣子，不覺笑道。

“唉，吳媽媽你也是看著茹兒長大的人了，你看她，怎么越長越回去了呢？”謝雨穎也是后知后覺地笑道。

“嗯是了，自從小姐和表小姐打架的那次事后，小姐確實和以前不大一樣了，不過這性子我看著倒是更好，沒有以前的驕縱了。”這吳媽媽是楊赫在謝雨穎還沒進府就給她的人，如今已是有近二十年了，因著其對謝雨穎忠心耿耿，多次為她挨大夫人的打，謝雨穎便對她無話不說，當成自己的親人般對待，為此，這吳媽媽更是把謝雨穎的事當自己的事一般，盡心盡力地做，如此才養(yǎng)的這般對謝雨穎說話不忌言辭。

“唉。。。。。。”謝雨穎知道吳媽媽的話不假，可是，“若她是自己的孩子該有多好啊！”

謝雨穎心里想著，表面上卻不露聲色，畢竟此事關系重大，萬一一個不慎，會連累很多人的。

“娘親，真好吃！”林暖雨嘴里滿是飯菜，還時不時地抬起頭跟自己說兩句，這個樣子，謝雨穎看著真是又愛又氣的。

“慢點，小心噎著。”謝雨穎一副慈愛地替她試著嘴角。

“嗯。”林暖雨一邊點頭一邊用筷子夾起盤子里的蘑菇塞進嘴里，心里還不由地感嘆道：“真好吃，比食堂的飯好吃多了。”

待林暖雨酒足飯飽后，謝雨穎這才讓人收拾了慘不忍睹的飯盒。

“茹兒，娘親有幾句話要問你。”謝雨穎這般說著，吳媽媽這練功房里所有的下人都帶了下去，只余下這母女二人。

而林暖雨聽到此話心中不由一怔：“終于是要來了嗎？”這樣想著心里不禁苦澀萬分。自己不是一個容易動情的人，用朋友的話說是一個極端理性的人，其實這些都不是唯一的，她們說的對自己不是容易被別人用感動給轟開心房的人，但是她們都不知道，自己這種人一旦用情，將是比誰都要真的。

不得不說，她來到這個地方的第一天就沒打算和這里的人發(fā)生太多的情感糾纏，但是，謝雨穎，這個善良的母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和楊子茹如此之像，才導致謝雨穎在某些方面很像自己的母親，不過不是很像啦，否則自己“怎么著也是個大美女吧”，這話是凌溪第一次見謝雨穎時說的話。如今，這個自己不小心當成母親的人，是要和自己談判了，其實早就料到這一天了。

“嗯，母親，您說。”林暖雨壓著感情，低著頭道。

“你是誰？”謝雨穎想了半天，這才開口道，很容易聽出她的聲音是顫抖的。

“林暖雨。”林暖雨也很直接。

“哪國人？”謝雨穎倒吸一口氣道。

“不知道，醒來的時候忘了。”林暖雨還是沒有抬頭。

“你沒有撒謊？抬起頭看著我說。”此時的謝雨穎頓時很嚴厲，完全不像平日里那個溫婉的女子。

林暖雨明白她這是護犢心切，狠狠擠了擠眼睛，猛地一下抬起頭盯著她的眼睛：“是。”

謝雨穎被她眼里盈盈的淚光怔住了，半天不說話。兩人對視許久，謝雨穎先別開眼睛道：“我只想知道我女兒去了哪里。”

“對不起，我不知道。”林暖雨想了半天，憋出這么一句話。

謝雨穎半天沒說話，從林暖雨的角度可以看出她抖動的肩膀，隱隱能聽出壓抑著的哭聲。于是想也沒想，林暖雨一把抱住她，連聲道：“對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對不起。。。。。。”

兩人就這樣維持著這個姿勢半天，林暖雨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被這個擁有柔軟的心的母親給哭碎了，差不多自責地想自己把自己給了解了。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你是個好孩子。”謝雨穎慢慢停下抽泣聲，轉身握住她的手說：“只是，你要回到你父母的身邊，他們肯定很想你，就像我很想茹兒一樣。”

說道自己的父母，這次輪到林暖雨眼框泛紅了。

“唉。。。。。。”謝雨穎嘆了口氣，反身抱著她說：“好孩子，別哭了。”

“娘。。。。。。阿姨，你不用擔心，我們可以換回來的。”林暖雨想了想還是決定將移魂這事告訴她。

沒想到謝雨穎聽完之后很激動地握著她的手道：“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嗎？”

看著她緊張的神情，林暖雨心里一暖道：“嗯，我畢竟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如果回去了，我也會忘了這邊的事的。”

這樣說著，明顯看到謝雨穎的神色一灰，眼神暗了下去。林暖雨頓生不忍，可是不如此能怎樣，自己要是回去了，結局也是一樣的。

“夫人，老爺回來了。”吳媽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打破了房子里悲戚的氣氛。

“嗯，我知道了。”謝雨穎精神不濟地回道。

林暖雨心里也亂七八糟的，于是起身攙起謝雨穎，輕聲道：“娘，不用這樣，我可能暫時還沒有能力回去，所以在這邊得每一天，你就開心地當我是你女兒一天，好不好？”

“傻孩子，我其實早就當你是我女兒了。”謝雨穎苦澀地笑道。

“嘿嘿，我好幸福呀！”林暖雨很是開心地笑道。

“唉。。。。。。”謝雨穎又是嘆氣。

“娘，會變老的。”林暖雨輕撫著謝雨穎的眉頭，假裝生氣道：“爹爹會不要你啦，娶個年輕的。”

“呵呵，你這孩子，有你這么說自己親娘的嗎？”謝雨穎不禁笑道。

“好啦，你趕緊去見爹爹吧，幫我求情，今日事除夕，我要出去玩，悶死我了。”林暖雨撒嬌道。

“好好好。你且安生待著，我去與你爹說。”謝雨穎捏捏林暖雨的臉，寵溺地笑道。

“嗯。”林暖雨很開心地點頭。

看著謝雨穎終于恢復一點起色地出去，大門被關上的一瞬間林暖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回頭準備繼續(xù)自己的砍木頭任務時，不禁被眼前的人嚇了一大跳：“你你你你你你。。。。。。你是誰？”

“我還想問你是誰呢？”來人方正的面相跟楊赫有七八分相像。此時正冷峻地望著自己。

“我我我我我。。。。。。”林暖雨結巴地嚴重了，“我是。。。。。。你都聽到了？”

“是。”此人很惜字。

“哦，那就是你聽到的。”一聽這話，林暖雨反而不緊張了。

那人說了個“哦”字就打算越過她，推門出去。

“這就完了？”林暖雨一時搞不明白此人的脾氣，大概猜到他是楊府的那個公子。

那人停下身子，回頭道：“你希望我抓你去見父親？”

“厄。。。。。。”林暖雨一時語塞。

“該知道的我都聽到了，還有什么沒完的？”那人略微成熟的面容上浮起一絲不理解。

“沒有。”林暖雨訕笑道。

“我是楊子航。”那人在臨出門前說了一句。

“楊子航？”林暖雨在嘴里念到這個名字，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楊府嫡長子，那個十四歲就跟著楊赫在戰(zhàn)場上廝殺過的人，如今與自己的這具身子同歲的弟弟。

“難怪臉上的肅殺之氣那么濃。。。。。。。”林暖雨在心里嘀咕道。剛才沒注意，現(xiàn)在回想才發(fā)現(xiàn)他是如何出現(xiàn)在這練功的呀。

“嗯，一定要好好練武，否則對不起自己來的這一趟。”林暖雨心里想到。如此，某人是將此次穿越看成了旅行了。

就這樣，這吭吭哧哧的，如同劈柴般的聲音一直持續(xù)到黃昏才在管家的到來中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