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火車站也是瑟瑟清冷，羽妃卻在里面等了我五個小時。到了站，她冒著午夜十一點的涼氣在出站口等了我二十分鐘后，我們終于還是認不出對方。后來借助手機，我們才能認出對方的眼睛。等我到達羽妃的宿舍，已經是凌晨了。她的舍友，一個擁有高貴氣質的女孩在等我們回來，她給我們燒了水，準備好備用的毛巾。我感激的朝她笑了笑：“謝謝你，美女。”

“沒關系，平時也是這個點睡，我寫作，羽妃學習。”

羽妃朝我笑了笑：“沒想到我和一個大作家一個宿舍吧？”

第二天清晨，我努力睜開眼，用一秒鐘解決了我在哪里的問題。身邊已經沒有了羽妃的身影，她去了哪里？撥通了電話，

“親愛的，你再睡會兒吧，才八點呢，我在外邊買早餐，晗晗今天加班，她已經走了的，你等一會，我馬上就到了。”羽妃喜歡用大學里的名字來招呼我。

穿好衣服，我才有時間仔細看看羽妃住的地方。看得出，在大學里邋里邋遢的她，已經懂的把房間收拾的像自己一樣。書桌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有財經的、有人力資源的、有英語的，這些我已經不會感到好奇，只是她書桌上放著的各種美容雜志，讓我想起在火車站的她。凌晨的女人如果不是特意打扮自己，都已經是殘妝敗柳，這時候靠的就是身上的衣服，我昨晚看見的羽妃，認得出她衣服的牌子，卻不認識的她的人，除去她的眼睛和聲音。

“起這么早，不是我們吵醒你的吧？”她回來一邊拿著早餐，一邊找餐盒。

“沒有，今天是自然醒的，平時就是這個時間醒來去上班的，不過可以在公交車上再睡一覺。”在城市里的快節奏的生活一旦碰上了交通問題，就很盼望生活在像羽妃這樣的小城鎮的。

“親愛的，我給你買了你上學那會喜歡的黑米粥和里脊肉夾饃，怕驚醒你，沒有給你打電話，也不知道你現在的口味變了嗎？”她把早餐放到餐盒里，

“一個人的口味怎么會變呢？不會變的。”我看見羽妃朝我無奈的笑笑。她是個敏感的孩子，最了解我的她知道她在我面前必須要一切坦白。

“我的口味變了，靈姬，人的一切都會變。”她無奈的笑笑。

“是嗎？”我故意頓了頓語氣，因為我知道她要告訴我一段故事。這段故事我已經在玉夕的留言里看到過，只是現在才有時間來看她，看看羽妃這樣對我的精心照料，真的有些對不住她，當初工作太忙，都沒有陪她度過那段艱難的日子。

“從陳斌張開手臂打我的那一刻什么都變了，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任羽妃了，我懂的每次出門要精心化妝才能見得了人，每餐都要吃的讓自己的味覺得到滿足，挑的每件衣服都值得我保存十年。。。。。”

“你在李剛面前提過陳斌嗎？”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提過，之前提過，后來慢慢的提的就少了，再后來我們訂婚后就再也沒有提過了，淡去的終究是要淡去的。”她沉默著，把玩著她的化妝盒。

“你的化妝盒里只有化妝品嗎？”她很有興致的問。

“我沒有化妝盒，我的桌子上零零亂亂的都是化妝品。”我看著她遞過來的粉紅色盒子，打開，一個很精致三層樹脂，上面畫滿了小熊的笑臉，我轉著這個盒子。

“上面刻著很多文字，你看得出嗎？”她問我。

“好像是徐志摩的詩。”

“才女，你還是大學里那個在圖書館窗戶邊讀詩的葉靈姬嗎？”她咯咯笑著問我。

“好像是他寫給陸小曼的。”我看看她，她擁有陸小曼的眉毛，第一次發現，是她修了眉毛后更像。

“你觀察的夠仔細的，再看看你還能看出什么秘密嗎？”她鼓勵著我。

“你的化妝盒里不只有化妝品吧？”我很好奇的問道。

“你猜對了，找找看。”

我打開了下面一層，我拉出來一個手機，是在大學里羽妃用過的。“你想打開看看嘛？手機卡都還在里面的，我給你充回電。”

“不怕我揭你的傷疤嗎？”看得出，這個手機里很多東西讓羽妃放不下，她選擇把它放在每天都要用的化妝盒里。

“只要你心情好，能從那段感情里走出來，這個也值得。”她的一句話，讓我想起來曾經亮對我的好，他是我生命里的劫，是我二十五歲里邁不過去的坎，所以在生日之前我來到了前車之鑒的她的旁邊，在這里我希望能把這段故事跨過去，跨過去是高山還是海水，只是注定的滄桑。

我看了她的手機里的短信文件夾，里面有79條短信，這些短信跟我的現狀是如此的相同。還有她存的短信，這些短信都是她和陳斌相識、相戀、私定終身的見證。

“你好勇敢，這些東西都還留著。”

“你也可以選擇留著的，只要你愿意，我的相片里和影音工具里都保存了好多。”她幫我打開她手機里存的照片。

“親愛的，陳斌寫的字真好看。”我看到她掃描的一封情書，他的字很好看，透出一股男人蒼勁的力量。

“他還給我寫過歌，你要不要聽聽？”她打開了，歌是她唱的，還帶著鋼琴的伴奏聲，能看出他們當時的甜蜜。我和亮之間的浪漫是用玫瑰花和電影票來鋪墊的，但是他們的過去是用心來書寫的。

“聽著這些，你有什么感覺？”

“祭奠，祭奠我死去的愛情。”羽妃愣了愣，苦笑了一下。

“你不是剛剛開始了一段愛情嗎？”

“靈姬，那不是愛情，是生存的法則。我有一天問李剛‘假如我當時看中的只是你的警官證，你會不會傷心。’他說‘那我也認了。’你跟胡亮之間呢？他能做到這些嗎？”她的眼光冰冷德爾刺頭的內心的痛。

“不能，這個我知道，只是現在我放不下。”突然發現自己如此矛盾。

“我剛從這種境況中逃出來，這個時候，不論大家怎么說，最終走出來的只有靠你自己，哪天你自己走出來了，才是你走出來了。別人再多的話語也不會換得你的感動，你自己就是最好的說服詞。”她停了一下，看我沒有反應，她加重了自己的語氣：“我尊重你的選擇，如果你現在后悔還可以發條短信，胡亮可能在收到短信后就買了往這邊走的火車，但是你決定要跟他發短信嗎？”

我摸出手機，定了定神。“羽妃，他是我命運里注定的，我能向天屈服嗎？”

“以前我也總這么想，你看看這里面還有什么？”我在里面繼續尋找著，沒有找到什么，羽妃輕輕把整個隔層都抽出來，把上面覆蓋著的彩紙抽出來，是兩封信。她打開第一封，是一封火辣辣的情書，溫馨的氣息在看見“寶貝”兩個字時慢慢蔓延開。后來她又打開一封，是一封保證書，是陳斌離開的時候給她留下的永不騷擾的字據。

“羽妃，就是這些東西，讓你現在變的這么理性嗎？”

“你覺得呢？”

“羽妃，我很敬佩你，你永遠讓自己活得滴水不漏。”成功的女人會選擇滴水不漏的活著。

“也許幾天幾個月幾年后我也會對你這樣說。心情好多了吧？我這邊有羽毛球球拍，要不我們出去打羽毛球去吧？”

我點了點頭。

秋天的上午天空是清澈的湛藍，我喜歡這份清凈，我也想讓自己擁有這份清凈。我想起了我的亮，他現在正在干什么呢？在陪客戶？還是在開銷售會議。愛上亮是在我人生最低落的時候，剛從大學里逃出來滿心歡喜跑進社會，工作后的撕心裂肺，就在這個時候碰上了亮。

他幫我走過人生最低谷里的痛苦。經過兩個月后，我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價值要實現的地方，只是這樣的選擇注定要讓我們分手。亮是個強勢的人，他寧愿自己的女友是個林黛玉，而不是薛寶釵，他習慣施舍別人，只是讓別人施舍他，就會覺很低賤。在我升職為旅行社的國際部經理后，就已經收到了他分手的暗號。

我下班回到家，看見了他臨走前給我洗好的床單，整理好的衣服，做好的最后一頓飯。我拼命的給他打電話，起初是不接，后來是拒接，最后短信也不回了。

“靈姬，打球了。在大學里你不是最喜歡打球嗎？來來，快點。”我的思維處于游離狀態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可能羽妃對我現在的狀態比較了解，選擇了我喜歡的而且需要我集中注意力的這項運動。

“羽妃，我看見在旁邊打籃球的那個人是不是陳斌。”我走到羽妃旁邊悄悄地說。曾經跟陳斌吃過飯，我認得他。

羽妃回頭看了看，“也許是吧，這么大段距離也不允許二百多度的眼睛看的清，管他呢。我們玩我們的。”有時候很羨慕失聰和失明的人，失聰的可以聽不見自己不喜歡聽到的，失明的可以看不見自己不喜歡看到的。

“羽妃，你一直沒戴眼鏡嗎？”

“是呀，我的臉就靠這雙眼睛。再帶個眼鏡，自己的臉上的光芒就被遮掩了，既然沒有天生麗質，就得懂得掩飾自己的缺點。”她自然的微笑真讓我沒有想到她對遇見自己前男友的態度時如此從容和淡定。

“你的視覺是不是從此變得很靈敏？”我問她，希望她能聽出我在刻意的轉變話題，配合我，希望將遠處的陳斌屏蔽掉。

“也不是了，經常走進小水溝呀，碰到月牙石上呀，打球吧，管他呢，看他現在胖成這個熊樣，也得鍛煉一下了。”

中午出去吃飯，羽妃特意帶著一個太陽鏡，還問我酷不酷。我看著被眼鏡遮蓋后的她，意識到羽妃的生活也不是她表現出來的輕松。在她生活的這個小小的縣城里面她隨時都會碰上那些讓她傷心的人和地點。

以前她告訴我陳斌經常會騎著電動車和她到處欣賞農村的風光，只是這一切就是讓她傷心的一切。他給你多少愛，就會給你多少痛，給你多少痛就會給你多少教訓，給你多少教訓就會給你多少轉變。一個女人她愛男人的越深，失去后就會變得越成熟。

羽妃在她宿舍的綠葉餐廳給我點了豬蹄和水煮肉片，她還記得我的喜好，沒了愛情我還可以享受友情的燦爛，沒有了友情，遠離家鄉我注定只是個癡心浮萍而已。

“羽妃，你剛剛跟他分手后痛苦嗎？”

“苦，很苦！每天都會選擇不同麻痹自己的方式，后來碰到了李剛，就習慣了往咖啡里加點糖。放下一個人，選擇另一份心情，只是在一瞬間，看你是否珍惜這一瞬間。”

“這一瞬間會不會在我死后才會出現。”我迷茫的問她。

“不會，因為你是任羽妃的朋友，擁有任羽妃的個性。這個瞬間很快就會出現，因為你是個比我更理性的人，對于你的這份感情的而言，你自己很明白自己該怎么做，只是你自己的內心不愿看見這些。”

“你要說什么？”我喝了一口水。

“靈姬，我昨天收到左強給我的留言了，他問我你現在還好嗎？”

“還提左強干嘛？”

“靈姬，人家在學校里是沒有什么作為，但是現在呢？你看看房子、車子都有，你還瞧不起人家？”很奇怪，羽妃怎么變成這樣子了？

他一直沒感覺。他這幾年一直沒有放棄追我，能好早就好上了。”我喝了口茶。

“那你去找那個有感覺的亮亮去吧？”

“不去。”我很確定的跟她說。

吃完了飯，羽妃把我帶到了他們縣城里的火車站旁邊的一個餐館，畢業后的我們倆都喜歡在火車站旁邊溜達，喜歡在火車站碰見各種各樣的眼睛，羽妃這個喜好還是一直保持著。

“靈姬，左強昨天給我留言了。”

“我知道呀，你跟我說了呀。”我品嘗了她給我點的奶茶。

“再過半個小時，左強可能就到站了，你想不想見他？你選擇回我宿舍，我就讓玉夕來陪他，沒關系的。這些年來他對你的打擊已經沒有怨言了，很多時候他都選擇沉默，你應該見見現在的他，的確很優秀。”

“羽妃。。。。”

“你想想吧，給我個答案，我準備去接他。”

“不用了，我去接他。”喝下了最后一口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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