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三月，已是到了乍暖還寒的時節，似乎應和邊關戰事將結束，春風對上京這片土地格外慷慨，就連冰雪堆積的角落，消融得也分外迅速。

錦顏跨進浮月閣的正門，身邊的思午連忙接了她的披風過來，“錦顏姐姐，快去烤烤火。”

“不了。”錦顏拍了拍身上的涼氣，揮了揮手中的信箋。

“凌州的書信，我趕著給小姐送去呢。”

思午乖覺的也不問是何人寄來的，只是說道，“那可真是不容易，聽說凌州現在仗打的可兇了呢，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結束。”

錦顏笑道，“快了吧，不過本來以為林將軍很快就能掃清叛軍，誰知道他們這么難纏，一拖就是幾個月。”

一旁的瑤琴撇撇嘴，“還不是廢太子勾結安王暗中傳遞消息，同樣都是皇子，還是盛賢王英明......”

“噤聲。”

素尺從簾后轉出來，板著臉訓道，“沒事做了是不是，在這兒嚼舌根。”

瑤琴嚇了一跳，吐了吐舌頭，連忙出去了。

素尺又嗔怪的看著錦顏，“你跟她們說那么多做什么，你手里是什么？”

錦顏揚了揚手中帶著朱封的信箋，“是林將軍部下快馬送來的信，我正要去拿給小姐。”

素尺的神色微黯，動了動嘴角，止住了一聲嘆息，才道，“那，你快去送吧。”

錦顏進了內廳，走過兩道珠簾，方才看到靜靜臨著帖的王嫵。

神色恬靜，手腕靈活，下筆如有飛鳥舞動，即便錦顏只是一知半解，也知道自家小姐的字是極好的。

王嫵臨完了一張貼，才緩緩放下筆道，“什么事。”

錦顏連忙上前來，將信呈給王嫵，“小姐，林將軍的信。”

“知道了，放那吧。”王嫵聽完，表情不變，淡淡的囑咐了一句，又伸手從厚厚的一摞字帖中抽出一張，提筆。

錦顏愣愣地看著，猶豫著將書信放到書桌的一角，這幾個月來，幾乎每隔幾日，林將軍都會遣人送信來，卻從不見小姐拆閱，每次都是這幅淡淡的模樣。

錦顏想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只是每當看到這樣表情恬淡到平靜至極的小姐，她總覺得心里有一塊難受的緊。

錦顏想要開口說點什么，身后一聲輕咳制止住了她，素尺皺著眉站在珠簾后，揮手將她叫走了。

錦顏一走，室內又是只她一人。王嫵的手停頓在空中，字只寫了一半，墨滴落在宣紙上，發出輕微地“啪”聲。

放下毛筆，王嫵緩緩地拿起那封信，纖纖手指劃過一個落款的名字，伸手拉開書桌旁的小柜，將它完整的放了進去。

那里靜靜地躺著十幾封同樣的信，朱封完好，最下面的幾封信箋，仿佛被水浸濕過一般，表面干后形成了褶皺。

柜子關上，再無人知道這里面寫了什么。

她不想，也不能知道。

“小姐。”素尺立于簾外，“少爺派人傳信，今夜留在宮中不回來了。”王嫵眉頭皺起，素尺低聲補上一句，“小姐勿憂，所有的大人都在宮中。”

王嫵心下稍安，不過半個多時辰，王府的探子很快就帶回了消息。

河陽王趙敬，趙偲的父親，在三日前中了叛軍的埋伏，重傷身亡。說到底不過是喪事，趙敬臨終前卻以血寫下了請罪折子，名言曾有滔天大錯，望皇上寬宥。

王嫵乍聽此聞，怔楞了半晌，過了一刻仍不敢相信。

坊間傳言趙偲是皇帝私生子的傳聞，竟然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