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夕低下頭，劉海的影子遮住她慌亂的神情，低低地問：“怎么會這樣……為什么？”

她明明很小心地與艾相處，用朋友的方式對待他，有意無意地疏遠他，有時候還刻意惹他生氣，為什么他還會……

艾想也沒想，就順口一說：“我第一次見你是在皇后競選上，你的勇氣和智慧讓我影響深刻，你的自信與驕傲引起了我征服的欲望，當天晚上我以侍寢為借口，想瓦解你

的那份傲氣，但是你以退為進沒有中招，盡管苦肉計對我無用，但一個懂分寸知進退的女孩難道不適合做皇后嗎？”

他沒有告訴紫夕，事實上，他也心疼過，因為那不是苦肉計而是將計就計，他給紫夕的選擇從來沒有第二個。帝王令，順者昌，逆者亡，是進是退，取決于擇生擇死。

“再見到你，是你從神仙閣回來的時候，我沒想到你會用蝕顏液自毀容顏，我從嬌南姨的來信中了解后，立刻讓攝政王配制解藥，我也知道，你說你不敢愛上我，不過沒關系，我去靠近你，去愛你。我一直覺得可惜，你封后那天，屬于我們的洞房花燭夜被我親手毀了，但是你的氣魄和手腕令我折服。”

艾雙手扶住紫夕的肩膀，柔和地說著：“你的嘴角總是掛著淺淺的微笑，好可愛，好迷人，讓我想留住它，我愛上你的笑容，要如何收藏，要怎么去擁有？告訴我，炎夕……”

“我可以給你我最真誠的微笑，但是……我的感情和心給不了你。”紫夕抬起頭，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流下，無措地望著他，“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感情。”

“我先回去休息了。”她轉身逃開，淚水在空中滌蕩著沉悶的空氣，纖瘦的身體漫無目的穿梭在羊腸小道上。

艾靜靜地處在原地，好久好久，天邊一簾淅淅瀝瀝的雨幕揮灑而來，打落在嬌嫩的花蕊上，像轟鳴的鼓點聲，一陣一陣敲擊在他的耳畔，回響在他的心頭。

如果一個人在你心里，在你腦海里，在你夢里，在你眼里，在你身邊，心卻不在你這，哪怕一刻也沒有，那是怎樣的疼痛。

艾仰起頭，雨滴密密麻麻地沖刷著他的臉，他喃喃地說：“明知道下雨就該帶把傘，明知道不會有結果就不應該開始，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炎夕，你給本王的選擇，只有一個。”

紫夕盲目地跑了好久，一聲驚雷響徹四方，大雨傾盆，水流伴著濃稠的泥水順著山坡滑下，她跪倒在淤泥中，“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小妖從狼牙石里掠出，靜默地處在紫夕身邊，低沉地說：“有些事情只要存在，就沒有辦法回避，你總有一天要去面對，倒不如——趁早。”

“說的也是……”紫夕苦澀地勾起唇角，取出通訊耳環，聲音有些哽咽，“今晚子時，我有事請要宣布，麻煩大家去一趟仙閣藥院。”

她的眼神透著晶瑩的淚光，越發空靈純凈，一到犀利的目光從幻紫的瞳孔中投射出來。

紫夕永遠不會為自己選擇的路而后悔，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因為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義無反顧地走下去，當然，這必須是一條正確的路。

◆◆◆

高大的樹木在風中扭動著枝條，在月光下投射出各種古怪的影子，雨停以后的空氣顯得格外清新，灰色的云層依然籠罩在繁星點點的夜空，潮濕的藥草味道隨著微風四處飄散，仿若是飄渺的歌聲。

紫夕在自己的房間洗干凈后，換了一身簡約的白色睡裙，便去赴約了。藥院里有一個石亭，冷淵面色擔憂地站在門口，直到對上紫夕寬慰的眼神，他的心才安定下來。

她知不知道，她很容易讓別人為她擔心，那句帶著哭腔的話，像一根魚刺卡在他們的喉嚨，真是一只磨人的小妖精。

即使是在夜晚，即使只穿著便服，冷淵的美還是那樣奪目又養眼，他的眼神清淺明澈，就像是晴朗天空中的一絲浮云，不含任何雜質，就像紫夕的一樣美妙動人。他們默契地對視一眼，沒說什么話，二人便走進亭里并排坐下。

冰冽和安洛辰微微送了一口氣，眼神復雜地看向紫夕，心悠默默呼出一口氣，沐雨輕嘆地拍拍她的背。冷淵淡淡地說：“雪狼在剛到西陰國，估計一時半會趕不回來，我們就不等他了。”

紫夕點點頭，深思了半會，緩緩開口道：“這件事我想了很久，我發現自己并不適合做間諜，一開始覺得還好，后面感覺越來越不自在，事態發展也復雜起來，漸漸偏離了我設想的軌道，是到終止計劃的時候了。”

“就算有人反對，我也要這么做，我不想用炎夕的身份繼續活著，我要——做回我自己。”紫夕說完，堅定地抬起頭，她已經做好迎接他們失望眼神的準備了。可是，當她把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時，心里涌動著澎湃的暖流。

冷淵火熱地注視著她，他十分明白紫夕的感受，她做皇后都不自在，難道他這個攝政王做得就自在了嗎？他自然是與紫夕共進退，既然紫夕決定收手，那么，他也可以準備收拾行李了。

心悠和沐雨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紫夕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她會作出對各方面都有利的決定，心悠一直相信這一點。冰冽和安洛辰回以支持的微笑，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們對紫夕的決定十分滿意，他們早就受夠了紫夕陪伴在艾身邊的日子了。

“夕兒，把水壩的構造圖拿給冰冽吧，我想他不會怪你的，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你命運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不該任人擺布，不會有人反對你的決定的。”冷淵溫柔地看著他，密密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一縷垂下的發絲晃晃蕩蕩，在面頰旁勾勒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紫夕伸出手，一幅精美的卷軸出現在她的手心，她起身把卷軸遞到冰冽面前，心里有些忐忑，這幅構造圖和冷淵畫的那幅不同，她刻意少畫了一間密室，就是南燕潯生前的秘密住所。

冰冽接過卷軸，沒有展開審閱便收進容納石，原本他的父王派紫夕來南燕就是為了考驗她，能不能拿到南燕的資料根本不重要，不過，沒有結果比這樣更好了。“你說想看海，我才勉強答應父王的要求，我讓你來南燕本來就是讓你來玩的，是你太認真了。”

“冰冽哥……”紫夕眨巴兩下眼睛，一種舒心的感覺在心中徘徊，轉而嫣然一笑。

冰冽只覺得在一剎那周圍的月色和星光都盡數褪去，只剩下這個笑容在夜華中散發著瑰麗的光澤。安洛辰不爽地干咳了兩聲，哼！冰冽就會在關鍵時候做好人。

紫夕把一個玄色的錦盒拿給安洛辰，“給你的，你回去再打開看吧！作為神火火種的回禮。”她眨了一下眼，一閃即逝的狡猾眼神被安洛辰逮個正著，她隨即走回冷淵身旁坐下。

沐雨驚訝地咽下口水，“安王，你擅自把東凌國皇室之寶取出，就是為了送給這丫頭，真是大手筆！”他跟在安洛辰身邊這么多年，他見識了這位花心君王諸多泡妞的手段，神火火種無疑是價值最高的一次，然而，他付出的代價卻是自己的王位。

“別叫我安王了，那已經是過去式，現在我不是東凌的王，拿點他們的東西也不會覺得浪費，此等寶物放在藏寶閣積灰簡直是暴殄天物，還不如送給小狐貍玩。”安洛辰一臉漫不經心的樣子，紫夕心想，若是被伊恒一聽到這話，估計會氣到吐血。

她撅起嘴，早知道那枚火種如此珍貴，她就不會亂吃了，眼下可是欠了好大的人情。“王位怎么可以隨便讓出去，如果你只是單純地偷懶，我可是會鄙視你的。”

安洛辰剎那間怔住，嘴邊的狐貍笑變得高深莫測。小狐貍就是小狐貍，果然不能小看她的分析能力。他的確是故意找借口讓叛黨抓到把柄，不然那幫自作聰明的家伙這輩子都別指望把他拉下臺。

“帝王也是需要放假的嘛！再說，我可沒偷懶，我找冷淵走后門進了神殿，趁這個機會，提升念魂師的等級。”這次地宮之旅，冷淵展露的實力讓他大開眼界，他也要努力才行了。

冰冽無語地說：“真是羨慕你，回頭我也找機會也跟父王請幾天假，不過血萊葉上位沒幾天，倒是替本王做了一件好事，他把血木婭帶回東凌國了，你知道這件事吧！”

安洛辰搖搖頭，“如果血木婭被血萊葉帶走，那可就有好戲看了，血萊葉雖然是我們的表弟，可是我們一直水火不容，血木婭曾經弄瞎了他的右眼。”他觸到紫夕請求的眼神，無奈地笑笑，看在紫夕的份上，他就再救血木婭一次。

沐雨皺起眉頭，“血萊葉畢竟不是法定王位繼承人，他沒有像你一樣接受國帝王教育，他太不成氣候了，一聽說西陰國君失蹤，居然想趁機奪取西陰。”

“什么……御音伯父失蹤了嗎？”紫夕不可置信地看向冷淵，她對御音有種十分特殊的情感，那次在冰冽的婚禮上第一次見到他，就像見到多年未見的好友，紫夕對他還是有些在意的。

冷淵的神情頓柔和下來，“是的，御音前輩和神殿大祭師在同一天失蹤了，但這些不至于影響西陰國，因為御音前輩在臨走前頒布秘法傳位于雪狼。神殿現在的大祭師是神尊君玉韻，至于天狼莊的莊主換成了妖尊樓蘭澤。”

“他們兩個估計是找了一個清幽之地準備突破成神，真令人期待，庫倫大陸上出現第三個神會是什么樣子。”沐雨饒有興趣地陷入沉思。

天神庫倫，冥神瑞拉，第三個神會是誰呢？命運之輪繼續轉動，當黎明攜著人間的色彩，剎那化成永恒，無盡的未來撲朔迷離，變化莫測，未來的路還很遠，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而紫夕會做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