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秦宮驚變——膨脹的野心（上）

呂不韋的話讓一切疑團都得到了解釋，嬴政起初還奇怪自己雖然在咸陽帶著姬冰縱馬狂奔確實荒唐，但是不至于鬧出這么大的風波，原來一開始就有人在推波助瀾，為了讓嬴政脫罪，而讓姬冰成為替罪羊。姬冰成為替罪羊符合親國王庭多數人的利益，包括嬴政的利益，甚至可以說嬴政的獲利是最大的。

魅惑一國儲君，導致秦軍戰場失利這是多大的罪名啊，如果這罪名落實下來，姬冰必死無疑啊。怎么辦？！自己把姬冰留在秦國，反而害了她！不行，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到姬冰！

呂不韋走后沒多久，就有仆從前來稟報，楚姬也來驪山行宮了。

寧馨是嬴政為數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之一，此番帶姬冰來驪山的原因，和嬴政對姬冰的心思，寧馨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若非重要的事情，寧馨決計不會來打擾嬴政和姬冰。肯定咸陽那邊傳出什么消息了，一般的事情寧馨可以讓信使通報自己，她親自前來必然是天大的事！

“咸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寧馨一來，嬴政見她神色匆匆，一臉慌張之色，寧馨如此持重的人都慌成這樣，那得是多大的事情啊，嬴政迫不及待地問道。

“子政，大事不好了！華陽太后那邊傳來消息，今日廷議的意思好像要處死姬冰，廷議之后秦王召見了廷尉，看來應該就在這幾日就要下旨把冰兒論罪了！”寧馨也亂了方寸，她深知姬冰對嬴政有多重要，“怎么辦？秦王如果下旨，那冰兒可真的沒活路了！”

“別急，讓我想想。”嬴政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越是這種時候嬴政就越不能慌亂，現在能救姬冰的只有自己！

這事表面上只是牽扯姬冰一個人，事實上牽扯到朝堂上多數人的利益，如果姬冰不做這個替罪羊，那么作為罪魁禍首的自己意味著就要承擔責任，削去太子之位。這樣呂不韋集團，趙姬集團，華陽太后以及她身后的羋氏集團，以及秦昭襄王留給自己的那一幫托孤老臣的利益都會受損。

要救姬冰找這些人是沒用的，他們幫不了自己，也不會幫，姬冰之所以成為自己的替罪羊，罪魁禍首就是他們！他們巴不得看到姬冰給把罪責全部扛下來。嬴政絞盡腦汁都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說服他們放過姬冰，放過姬冰就意味著自己太子之位被廢，自己這個太子之位表面上看上去是嬴政自己的，其實背后牽連著太多太多人的利益，自己失去太子之位意味著他們先前的政治投資都打了水漂，這種事情他們是決計不會允許的。

嬴政讓一路奔波而來的寧馨下去休息了，他一個人在山間踱步，放眼整個秦國想要救姬冰的，能救姬冰的也只有嬴政一人了。

但是這事不像以前，嬴政可以借助各家勢力的力量借力打力。如今他們的力都在往一個方向上使，都想要把姬冰推入懸崖，自己想要救姬冰，就勢必要和這幾支曾經幫助自己的勢力為敵了，甚至與自己為敵！

“冰兒，你怎么還在這里？”嬴政驚訝姬冰竟然還在剛剛彈琴的那個小亭里，自己先后會見呂不韋、寧馨前后花了近兩個時辰（4個小時），嬴政以為姬冰應該早就回寢宮休息了，沒想她還在那個涼亭。

“等你，剛才那一曲還沒談完呢。”姬冰微微一笑，見嬴政落座在剛剛聽琴的位置上后，就準備再度撥弄琴弦。

姬冰望著眼前這個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的女子，嘆了一口氣，“先等等。”

姬冰疑惑著地看著嬴政，嬴政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很是嚴肅地看著姬冰，“冰兒，我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是秦國太子，不再能給你錦衣玉食和奢華的驪山行宮時，你還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姬冰臉色一變，嬴政帶自己來這里時姬冰就有所懷疑了，如今見嬴政這幅樣子更是擔心了，“是不是發生什么事情了？”

“沒什么。放心真的沒什么！”嬴政安慰姬冰，心中暗暗自責，自己怎么問這么傻的問題，難道告訴姬冰她將會被處死了？亦或是，告訴她，她做了自己的替罪羊？追根溯源，其實這些罪責原本都是嬴政犯下的，姬冰是無辜的。自己信誓旦旦說要保護姬冰，而今自己卻......

“太子之位雖位高權重，驪山行宮雖奢華舒適，但是這些都是死的，怎比得上......”姬冰看了一眼嬴政臉上微微泛起一抹紅暈。

“比得上什么？”嬴政問道。

“沒什么。”姬冰臉頰泛起一陣桃紅之色急忙解釋道，她的臉皮極薄，怎么敢當著他的面說出心中所想呢：那些俗物怎比得上眼前人啊。

姬冰對奢華的生活根本毫無眷戀之意，她只求眼前之人常伴身邊，哪怕粗茶淡飯此生亦無憾。

姬冰玉指輕拂，瑤琴再次傳出美妙的天籟，嬴政凝神看著彈琴之人。他心中漸漸升起了一股自己從未有過的野心，憑什么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憑什么自己和心愛的女人的生死要受他人擺布！

嬴政的眼神愈發顯得銳利而兇狠：自己是男人，姬冰既然選擇跟了自己，自己怎可辜負于她。保護她不受到傷害那是最起碼的，現在的錦衣玉食算什么，自己要把天下踩在腳下，讓她享有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

姬冰一曲終了，回頭看向一旁的嬴政，顯然他并沒有用心在聽自己彈琴。他銳利而充滿殺伐之氣的霸道眼神讓姬冰有了一絲害怕，他心中到底藏著什么事情。

“嬴政，你沒事吧？”

“沒事！”嬴政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姬冰已經談完一曲了，收斂自己眼中的殺氣，嘴角又勾起那抹姬冰萬分熟悉的和煦笑容，“這里太過清冷，你在這為我談了一天琴了，也應該乏了，我們回去吧。待會兒我要回一趟咸陽，馨兒已經來了，讓她陪你玩幾天吧，我去咸陽辦完事就來接你們。”

姬冰很想問他去咸陽做什么，外面的事情她根本幫不上嬴政什么忙，而且嬴政有意隱瞞，肯定有他的原因，她也不便多問。

嬴政連夜秘密返回咸陽，他沒有回太子府，而是徑直進入了秦宮，往常入宮嬴政必然是去找華陽夫人，而今天他去的卻是趙姬的寢宮。

這次他沒有貿然闖入，而是讓侍女通報，秦王今晚又是留宿韓夫人的寢宮了，趙姬正和嫪毐毫無顧忌的茍合著，突然聽到侍女通報嬴政前來問安，當時就嚇得冒了一身冷汗。以為嬴政又來“捉奸”，聽到嬴政很“老實”在偏殿等候，沒有硬闖寢宮的意思，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趕忙趕嫪毐下床，立刻讓侍女給自己更衣，簡單裝扮之后來到偏殿。

嬴政一身黑色斗篷，由幾名侍衛保護下在偏殿泰然自若地等著趙姬，趙姬見嬴政似乎有備而來，卻猜不透深夜造訪到底是何用意。

“子政不孝，深夜打擾母親安歇，還望恕罪。”嬴政說著便揮手讓手下的黑龍甲士退出殿外。

趙姬見嬴政似乎有要事要談，連自己的親信都攆走了，于是也把身旁的侍女、內侍支開了。

“這么晚了，到底什么事？”趙姬不耐煩道。

“父王今日又沒在母后寢宮？”嬴政似乎并不著急。

“又去那個韓賤人那里了！”趙姬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嬴政，秦王專寵韓夫人不是一天兩天了，嬴政這不是明知故問讓自己難堪嗎？

“母后貴為王后，而父王卻專寵于韓夫人，長此以往，恐怕......”嬴政賣了個關子。

“你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的！”趙姬和嬴政雖為母子，小時候的嬴政趙姬已經難以掌控，他到咸陽這幾年心性大變，此時的他趙姬已經完全看不透了，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深夜來自己寢宮就為了提醒自己，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嗎？

“子憑母貴，子政能得到太子之位全賴母后是秦國王后，但是倘若母后失寵，王后之位難保不會易人，子政恐怕屆時太子之位不保啊！”嬴政還是沒有說明來意。

“你父王是秦王，他要寵幸哪位夫人，又其實你我能左右的。”趙姬越來越不耐煩，雖然這個問題她也考慮過，韓夫人憑借秦王的專寵，在朝中培養了大批的韓系外戚，權勢一日高過一日，難保有一天自己這個王后會被她取而代之。但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

“沒錯，秦王乃大秦之主，無人可以左右，父王專寵韓夫人恐怕難以改變，將來把韓夫人改立為王后更是無人可以阻止。王后可以換，母后有沒有想過，秦王之位，也可以換人！”嬴政最后一句話壓低了嗓音，但是足以讓趙姬聽到。

“你......”趙姬是個聰明人，她怎么會聽不出嬴政話中的意思，當即嚇得臉色慘白，這是要篡權奪位的意思嗎？

“太祖父昭襄王，祖父孝文王不是就這么被換下來的嗎？”嬴政冷笑著盯著趙姬。

趙姬已經徹底明白嬴政的意思了，臉色更加慘白，聲音都有些哆嗦了，“你瘋了！那是你的父王！”

“或許吧，但是在他眼中我也只是一顆他制衡呂不韋的棋子罷了。帝王之家哪有什么骨肉親情？更沒有什么夫妻之情，他哪天高興，就可以廢掉母后，立韓夫人為后！但是倘若秦王之位易人，母后就是秦王生母，大秦的太后！地位無人可以動搖，新王冠禮之前，您甚至可以輔政，你宮中之事更是無人敢管了！”嬴政冷笑道。

嬴政并沒有直說自己想登位，但是他說了趙姬是新王生母，趙姬就嬴政這一個兒子，這應該已經算是明示了吧。

雖然被嬴政的話嚇得不輕，但是嬴政拋出的話確實夠誘人，眼下雖然自己名為王后，但是卻處處受到節制，韓夫人仗著夏太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還有一個落寞的羋氏貴族華陽太后處處和自己做對，倘若自己以秦王生母的身份成為太后，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更加誘人的是，嬴政最后一句——宮中之事無人敢管。

嬴政明顯是在暗指趙姬和嫪毐的茍且之事，嫪毐現在的身份是宦官，雖然避人耳目，但是每天他們在一起依然是提心吊膽的，倘若有一天被秦王發現，那他和嫪毐都要死無葬身之地！而嬴政對此事早已知曉卻一直沒有告密，他成為秦王之后自己是輔政的太后，后宮之事誰人還敢管，又有誰人能管呢！

走出趙姬寢宮，嬴政的腳步很沉重，他并沒有成功說服趙姬的喜悅，趙姬答應了，他反而更加煎熬了。因為這事在唆使自己的生母去暗殺自己的生父啊！

雖說就像嬴政說的，自己一直以來秦莊襄王只是把自己當做手中的一枚棋子，自己對他更是沒有什么父子之情可言，自己年僅三歲時他就拋妻棄子離開邯鄲，來到咸陽享受他的榮華富貴，絲毫不顧及留在邯鄲可能會被趙王遷怒而隨時處死的親生骨肉。甚至在逃到秦國的第一年就迫不及待地新納一房姬妾（韓夫人），又生下了一個兒子，若不是太祖父秦昭襄王費勁心力把自己從趙國接回秦國，恐怕他早已當嬴政死了。但是當嬴政準備下手時，他心中那意思還沒有泯滅的親情還是讓他的心陣陣發痛。

嬴政想到了姬冰！他的目光再次變得陰冷而又堅定，自己不能婦人之仁！不能讓自己受制于人，讓別人決定自己和自己心愛的人的生死，唯一的辦法就是站到天下最高的位置之上！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太祖父秦昭襄王不是說過嗎，帝王之道，是沒有感情可言的！

開弓沒有回頭箭，嬴政既然已經決意跨出第一步了，就沒有再回頭的可能了！趙姬站到自己一邊了，那就意味著計劃成功了一大半了，以趙姬的狠毒手段，秦莊襄王必死無疑，但是秦莊襄王死了，嬴政也未必可以成功登上秦王寶座，嬴政還需要更多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