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再見,是再也不見嗎?
- 燃燒的冢—旁觀者
- 曼珠殘荷
- 2240字
- 2012-08-12 21:38:47
那個時候正午的陽光從出租車灰色的玻璃里濾過進開著空調的不斷行走的出租車里。
我抬起頭看著灰色略微有些塵土的黑色的鋼化玻璃的外面的陽光,陽光呈輻射狀向著四面八方投射而去,就像是一個不斷燃燒的傷冢,夾裹著那份無能為力的悲哀和無奈向著人群而去,帶著一種毀滅性的力量想要燃燒著這個世界的每一棟樓房,每一座學校,每一家醫院。
然后,最后的最后,整個世界同歸于盡。
“你發呆看外面世界的時候的樣子顯得既寂寞又堅強,挺認真的。”
聽到少年的話的時候,我扭過頭來看他,在他接觸我的目光的時候,接著說道:“只是,不曉得為什么你的眼睛有著和你這個年紀不符的憂傷。”
我那那樣一動不動的盯著少年的好看的臉龐還有臉上蓬勃的朝氣。
我微微笑,沒有回答。
但是少年看著我一直盯著他的呆滯的目光,道:“你這樣看我,是不是有點兒喜歡我了呀。”
在我剛剛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男孩子在說什么的時候,他已經打開車門徑直的走了出去,我看到藍色的身影高大的擋住了全部的陽光。
我以前來過這個叫做大吉弄堂的地方,緣以有幾個同學住在這里,而且初三的時候還在跟住在這里的一個語文老師補過課,所以當我跟隨少年的腳步走進這里的時候,一股撲面而來的熟悉感緊緊的聚攏在我的身邊。
我甚至看到在弄堂的路口邊,我穿著米黃色的韓版外套背著大大的書包站在那里的丑丑的樣子,那個時候的自己總是很自卑。那個時候的自己還在很辛苦的暗戀著西城。高中以后,原來的朋友搬了家,我也再沒有來過這里。
一轉眼,四年過去了。我又重新回到了這里。行走在原來踏足過的地方,看著有已經發出了極大變化的弄堂,如履薄冰的走在青石板路上。想象著也許以前有和這個叫凌枬的少年擦肩而過的場景。
他走在我的身側,“也許,你不會相信,這是我第一次帶女生來這里。”
我轉過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高度的挺拔的他,視線最后停在他被針扎的面目全非的雙手。那些錯綜復雜的血管已經嚴重的變了形,血管外面依稀可辨如樹皮一樣粗糙的皮膚。我看到了他每次被護士被醫生扎針事痛苦的樣子。
“疼嗎?”我問他。
注意到我的目光,我輕輕的瞥了一眼自己的那只被我緊緊盯著的手。
“哦?你說這個。我已經習慣了,從我有記憶的時候就開始扎針了。頭上、屁股上,還是手上。聽那些老人說,醫生小時候都說我活不長的,都是胡說,醫生的話最不能信了。你看現在我還活得好好的。”
“既然不信醫生的話,那為什么到現在都依然在醫院里接受治療。”
“我當然不樂意了,是我媽害怕我死掉。”
長久的沉默。我們并肩行走在路邊的柳樹下,他猛一躍,折了兩枝柳枝,遞給我一個,道:“我倒是一直都覺得活著沒有什么意思,但是就算是托著病怏怏的身子,還是依然活著。”
“家里就只有你自己?”
說出來之后,我才發現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詢問他。但是下意識的就問了。
少年遲疑了一下,說:“是啊,所以她不希望失去唯一的兒子。”然后他從柳枝子上弄下來三兩片葉子放在嘴里。
我再沒有多問。
往前大約走了有五分鐘,然后左拐有一個很大的花園,里面種滿了各色各樣子的花朵,很多蜜蜂聚攏在這里,對啊,它們也是勤勞的蜜蜂啊。
走進凌枬的家,家里除了剛進去的我們,并沒有人。我下意識的打量著這個收拾的很干凈很大的房子,就像是剛進入夢幻仙境的愛麗絲,就像是那些初次闖入彼得潘的領地的孩子,看著墻上掛著的描摹一幅又一幅的油畫,從達芬奇的《蒙娜麗莎》,到波提切利的《維納斯的誕生》,我仿佛置身于某著名的畫展,口中不斷的發出“哇塞,嘖嘖嘖”的聲音,之前所有的不快和陰霾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在這些所有畫作的下方無一例外的有著同樣的題款,“郭梅,某年某月某日。”
凌枬則從冰箱里拿出一杯咖啡遞給我,說:“這都是我媽媽的作品。她引以為豪的作品。對于她來說,畫畫就是她的全部。”
我接過那杯冰咖啡,喝了一口,看到對面墻上掛著的全家福,說:“不,你、你父親、這個家和畫畫是她的全部。”
少年低下頭,長久的沉默,然后說:“我父去世了。”
我臉上一陣蒼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我進去換身衣服馬上出來。”
“嗯。”我點了點頭。
凌枬走進他的臥室,然后關上門,我又下意識的的看了一眼墻上不大的全家福,上面的男人還真年輕散發著迷人的氣息,微笑著很漂亮的女人則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們前面站著十一二歲的凌枬。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
我見過凌波的父母,所以更加肯定了走進去的那個藍色病號服的少年不是凌波。那么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有長的那么相像而且年齡也符合的少年嗎?
就在我慌神望著窗外發呆的時候,少年已經走了出來,白色的體恤衫,深色的牛仔褲,白色的運動板鞋。而且也許在這一秒我才發現他右耳垂上戴著的閃閃發亮的耳鉆。和剛才判若兩人是我感覺。原來穿著病號服的他雖然也是朝氣蓬勃的,但是多少帶了些許的病態,而現在的他則完全不同,年輕而又充滿了無限的力量,就像是充滿力量的不斷燃燒的小太陽。給人以別樣的溫暖。
我出身的望著他,他沖我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因為他接到他媽媽的電話,還要返回醫院,所以我們并沒有按約定那樣走回來,但是我已經很高興了。
出租車停在31小區門口,我下車,向他告別,轉頭欲走的時候,他已經走下了車,然后那樣燦爛的微笑,泛著太陽光的潔白的牙齒。他摸了摸我頭頂的發,道:“再見,阮妗。”然后迅速的又跳入停在那里的出租車里了。
不曉得為什么。我仿佛看到出租車離開時少年的臉上泛著淚光。也許是太陽光太過強烈。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十八樓的某一個房間里,阮世璜正靠在窗戶邊看著出租車邊發生的一切,他慢慢的點亮了一支煙。
我看著遠去的出租車,思忖著少年的話。
再見,是再也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