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下學期就兩個主要任務：畢業論文和就業。

錢坤之前一直在廣告公司兼職，現在他已經在市區一家大型廣告公司就職，成為上班族中的一員。關于找到工作的事他還沒跟老師匯報，他想等工作稍微熟悉以后再向老師匯報，這也是接近老師的借口。剛上班半個月就到了三?八婦女節，單位福利還不錯，不論男女每位員工可以帶一位家人一起到自助餐吃晚飯，還有單位的客戶單位某知名商場的折扣券，兩天之內可以持券到商場買優惠商品，商品以女性用品為主。

錢坤剛上班沒有幾天，雖然所有員工都已經認識，但是建立深厚的感情還不太可能，只有同一組的四五個同事關系還可以，其他組的同事只是點頭的交情而已。本來跟同事就不熟悉，如果在這樣場合還孤零零一個人有點太悲慘，他無論如何要請老師跟他一起去就餐。

雖然請老師出去過兩次，可是那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老師就怕被別人看見，他們每次出去都要商量怎么走，遇到熟人怎么辦。讓老師陪自己一起到自助餐廳就餐，有所有單位員工，老師肯定不愿意。但是沒有老師自己真沒有辦法去，帶李曉峰或者王飛去，他們就知道吃，就會給自己丟臉。無論如何都要請老師出山，他主意已定。

錢坤知道老師今天下午也有活動，學校對三八婦女節歷來很重視，女工委每年都舉行活動。去年因為有老師參加演出，他就曾到學術廳觀看演出。他不知道老師今年有沒有參加演出，他給老師打了一個電話，鈴聲響了半天沒有人接，他又打了兩次還是沒有人接。他給老師發了短信，請老師看到短信后速回電，有急事。

楊老師跟同事的演出還沒到，還有兩個節目，他們正在后臺準備，當他們演出結束回到座位后，楊老師感覺到了電話的振動，打開一看錢坤已經打了十多個電話，還有短信留言。她覺得錢坤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才這么著急找自己，她忙走出學術廳找個僻靜的地方給錢坤打電話，錢坤在電話那頭焦急地痛苦地說自己剛才下班過馬路時不小心被車撞到了，現在第二醫院住院部二樓二零二住院治療。

問題這么嚴重，楊老師馬上跟主任請了假，晚上聚餐不能參加了，有點急事要馬上出去。楊老師抱起系部給每位女教師的節日禮物一束玫瑰花急匆匆走出了學術廳，到學校門口打了一輛出租車來到二院的住院部。她焦急萬分，不知道錢坤怎么樣了，是不是很嚴重，剛才問他情況如何他沒有回答，說來了就知道了。她總覺得車開的太慢，電梯太慢，她急的一身的汗。她走出電梯樓就看見錢坤坐在電梯對面的椅子上，她急切地走過去把花放到旁邊的座位上問：“撞到哪了，嚴重不？”

“不嚴重，皮外傷。”

“我看看傷哪里了，怎么不在病房坐在這里？”

“我在這等老師，老師，我的傷沒什么事，我們現在就可以走。”

“往哪里走，趕緊回病房去。”

“老師，其實剛才那車只是碰了我胳膊一下，其他地方都沒有受傷，胳膊也沒什么大礙活動自如，不信你看。”錢坤舉起兩個胳膊給老師看。

楊老師半信半疑，“你就碰到胳膊了，胳膊還沒什么問題你至于住院嗎？”

“我其實沒住院，我騙老師的，我想請老師出來吃飯。”

“真的嗎？”

“真的。”

楊老師到202室的門口看了一下，病房里兩個病床是滿的，是兩個陌生人的名字。

“你根本就沒有受傷？”

“沒有，我騙老師的，我不說受傷老師不會出來。”

“這么惡毒的謊言你都編得出來，很好玩嗎？你很想住院嗎，今天我成全你。”楊老師覺得錢坤的謊言不可原諒，她被嚇的一路上擔驚受怕，他竟然很平靜地跟她說騙她的，楊老師生氣地照著他的前胸、后背狠狠地打了六七下。錢坤知道老師不是跟他鬧玩的，他沒有還手任由老師打，楊老師打過之后還不解氣，又抬起腳用高跟鞋跟狠狠地踩了錢坤一腳，踩的錢坤啊的一聲大叫。楊老師氣呼呼地抱起玫瑰花，“想跟我吃飯，別做夢了，以后都沒機會，我有男朋友了，這是他送我的玫瑰花，現在我們就去吃飯。”

楊老師沒等電梯，直接從樓梯蹬蹬地下樓去了，錢坤踮著腳在后面就追，楊老師跑出醫院來到馬路邊攔出租車，正巧有一輛出租車過來的時候錢坤也趕到了，楊老師已經拉開車門，錢坤從后面抱住老師，對司機說：“對不起，我們不走了。”“有病。”司機不友好地嘟噥一聲把車開走了。

錢坤抱著老師不松開，不停地向老師道歉：“老師，我錯了，我怕你不來我才說謊騙你的，其實我沒有受傷。”

“你有沒有受傷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還有事，我要走了。”

“老師，你騙我的，你是生氣了才這么說的。”

“我干什么要騙你，玫瑰花什么意思你知道，這么大一捆玫瑰花多大的誠意，我要走了。”

“我不管，有人約你我更不放開你。老師，我有件喜事一直沒跟你說，我今天就是想請你吃飯然后告訴你。”

“什么喜事？結婚了，還是生孩子了？”

“老師，我找到工作了，已經上班二周了。是規模很大的一家廣告公司，待遇也不錯，我想請你吃飯慶祝一下。”錢坤見老師不再氣呼呼的了，就不再抱著老師，但是緊緊牽著老師的手不放。

“看你的樣子不像是找到工作了，像是摸了大獎，你一貫的做法是到我那里蹭飯，什么時候想到出來吃飯，還請到這么遠？”

錢坤想老師看問題真透徹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自己雖然找到工作了可是還沒有領到一分錢的薪水，但是不能說實話，還要繼續騙，否則老師還是不會去。等把老師騙去再說實話，那個時候老師雖然還會不高興，免不了還是一番解釋一番道歉，但老師應該不會當著同事的面給自己難堪。

“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也是我的人生轉折，當然要隆重地慶祝一番，而且以前都是去老師那里，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今天要以主人的身份邀請老師一次。”

“瞎用詞，是去你家嗎？還主人？”

“那老師答應了。”

“你弄了這么大的場面就答應你吧。”

“老師，你的約會是騙人的吧。”

“對，我還有約會，我不能答應你。”楊老師轉身要走。

“你都答應我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不能反悔。”錢坤忙又拉住老師。

“一會兒我回個電話吧。”

“老師，我知道一個地方的東西很好吃，我帶你去，我們慢慢走去吧，走路就十幾分鐘。”

“好，旖旎春光，就當散步。我們剛演出完我以為什么大事就心急火燎地跑來了，臉上還有妝吧？”

“沒有了，只稍微有點眼影，挺好看的，就這樣吧。”

“肯定像鬼一樣，我要去洗手間處理一下。”

“我們就就近到醫院處理一下，老師，我給你捧著花做個花童。”楊老師把花地給錢坤，“嗯，收到花的感覺是不錯，難怪女人一收到花都心花怒放的。”

“收到花說明有人追求，當然開心。”

“老師你也是面子問題吧，你好像不是愛花惜花之人。”

“你瞎說什么？”

“老師家連根草都沒有，一只塑料花都沒有，你肯定不是喜歡花的人。”

“你知道什么，一個小孩子。”楊老師被說到事實就拿小孩子做擋箭牌。

“老師，我是大人，我不是小孩。”

楊老師走進洗手間去卸妝，她喜歡清清爽爽的感覺。當她出來的時候看見錢坤手里的花沒了，她問錢坤：“花呢？”

“送給清潔女工了，她們也過三?八節。”

“你送女朋友了吧，要想送人就自己買花送，為什么把我的花送人了。”

“我替老師送的。”

“小心眼還找那么多借口。”錢坤也被老師說中了心事沒有說話，他剛才說替老師拿花的時候就想找機會把花扔掉，他不知道是不是老師的追求者送的，但是他覺得有人追求老師是有可能的，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人送的，老師應該不會一直抱著花。這幾天他都決定要看緊老師，每天下班就去老師家，如果老師不很堅決趕自己出來自己就在老師那一直呆到晚上，如果有人請老師吃飯，自己一定要想方設法阻止。

從下班到尋找老師到跟老師在醫院糾纏，又行走了十幾分鐘的路，終于來到美食街上的自助店，錢坤進門之后報了工作單位及姓名，然后問服務員：“我同事在哪？”

“他們在二樓樓梯左側的小包間里。”

“怎么回事？”楊老師見情況有點不像錢坤說的那樣，問到。

“一會兒告訴你。”錢坤拉著老師的手走上二樓，在樓梯左側一排十幾個小包間里坐著已經到來的錢坤的同事，錢坤同一組的王哥在叫他：“錢坤，這里。”

錢坤拉著老師走向王哥，“這是我女朋友，楊琴瑟。”

“這是王哥。”

雙方打過招呼，王哥又將她愛人介紹給錢坤和楊老師，在坐的同一組的同事都做了介紹。楊老師明白了，錢坤今天的最終目的是將她騙到這來跟同事聚會，估計也是他們單位的婦女節福利。去年系里的婦女節福利就是溫馨的家庭活動，分給每人兩張電影票，楊老師多余的一張票送給了李主任。

小包間能容納十人，一張大長桌將兩側的人隔開。大家都還在聊天，還沒有去拿東西，又等了一會兒，坐位坐滿了，大家決定開始晚上的豐盛晚宴。楊老師說要去洗洗手，錢坤就跟老師一起去了洗手間。他本來以為老師一定會借機罵他騙子，但是老師什么也沒說，從臉上也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楊老師忍得住但是錢坤忍不住了，“老師，其實我請你出來是想讓你跟我一起參加單位的活動，我怕你不來才騙你的。老師，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楊老師雖然這樣說，但是心里并不太開心，被人欺騙總不是一件開心的事，而且這樣亂糟糟的場面本來就不是她喜歡的。她的性格是不太喜歡跟人套近乎，有話沒話地閑聊，但是錢坤想盡辦法請自己來，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幫他為以后的人際關系留下一個好印象。

錢坤見老師的表情有點難捉摸，也有點無所適從。他于是帶著老師拿著托盤開始選食物，楊老師只撿了不多的東西，錢坤撿了滿滿一托盤，回到包間一看，大家都撿了很多，王哥和王嫂已經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上了。其他人的東西都跟錢坤差不多，各式各樣的肉類，有的還覺得不夠還在挑選。王嫂見楊老師只選了幾樣東西就說：“你撿的太少了，會吃不飽的。”

“我先吃著，不夠再去拿。”

錢坤拿起肉串吃了一口，“很好吃，老師，你嘗嘗。”錢坤拿起一串肉串給老師。旁邊王哥有點沒聽明白錢坤如何稱呼楊老師的，就問錢坤：“錢坤，你剛才叫你女朋友什么？”

“老師，她是教書的老師。”

錢坤雖然覺得有點尷尬，但他不介意介紹老師，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老師留在自己身邊就行。楊老師則有點不好意思，她不想有人知道這件事，于是她說：“肉串很好吃的，王嫂你嘗嘗。”她從錢坤的小盤里拿了一串給王嫂。王嫂也覺得不錯，她慫恿王哥也去拿點。楊老師和王嫂由此打開了話匣子，無非是女人喜歡聊的話題服裝、化妝品了。

錢坤就跟王哥、小趙、小劉、李哥閑聊，一群女士漸漸地坐到一起聊大家喜歡的話題，男生于是湊到一起聊他們喜歡的話題，大家邊吃邊聊，一個多小時以后各個酒足飯飽走出了美食街。剛才女士們聊到了衣服、化妝品，因為手中還有折扣券，于是大家又商定一起上商場購物。于是，幾個女士在前邊熱火朝天地邊走邊聊，男生懶洋洋地拎著包在后面做隨從。

楊老師因為皮膚很好，而且她覺得自己現在做護理還有點早，所以，她對化妝品不太感興趣。服裝自己會做，她也不是很感興趣，她想買一雙鞋，但是大家都蜂擁著走向了服裝，她也跟大家一起去看衣服。男生在后面覺得逛街很無聊，于是商量決定，坐在步行街的座椅上休息，他們把折扣券、錢包交給家里管事的，就坐在椅子上休息。錢坤有些羞愧，看著其他男人除了將折扣券交給女人外，還有鼓鼓的錢包。可是錢坤雖然有錢包，里面卻空無一物，他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以后一定不讓自己的女人這么難看。商場里的衣服都很漂亮，大家一會兒就都有了目標，因為是幾個女人在一起，大家又難免有些攀比，所以就好像商場的東西不要錢似的，他們拎著大包小包回到他們男人的身邊。

楊老師什么也沒買，錢坤看著兩手空空的老師，跟四個滿載而歸的女士一起回來，心里更難過。作為一個男人，他什么也沒有帶給自己喜歡的女人，反而讓她受了很多白眼，他真是枉為一個男人。楊老師并沒有錢坤那樣的想法，雖然她不喜歡這樣的應酬，但是基本的隨和她還是能做到的。而且她的確是沒什么可買的，自己就能做衣服，干什么買那么貴的衣服呢，可以學了她的樣式回去自己做。她看見錢坤的表情知道錢坤有些尷尬，于是主動上前拉住他的手，跟他說她看見兩件衣服很漂亮，回去可以自己做了。

女人在自己的節日都過的很開心，男人吃的不錯，休息的也挺好，就在步行街分手，各自回家了。

錢坤在椅子上呆呆地坐著，沒有動沒有說話，今天他有很多的感觸。他對老師的愛熱烈、深沉，他一直在跟老師承諾，雖然他現在一無所有，但是他一定會努力地工作，讓老師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可是今天他懷疑自己，他到底能帶給老師什么，是老師給他的多還是自己給老師的多，他什么時候能讓老師衣食無憂，什么時候能讓老師像其他女人一樣，想買什么就能毫不猶豫地買下來。認識老師這么久以來，他除了給老師寫信外還為老師做過什么，禮物也給老師買了幾件，可是，老師要么直接給錢，要么請吃飯，以各種方式進行補償。可是反過來看，老師又為他做了多少事，他想吃什么老師就給做什么，老師給他買過衣服，還給過他生活費。這么好的女人應該有一個好男人去疼去愛，可是她跟了自己，不知道要有多久在溫飽線上掙扎，自己舍得她吃苦嗎？這么久以來，錢坤第一次從老師的幸福出發來考慮這個問題。

楊老師看著呆呆的錢坤，也沒有說話，她能猜出幾分錢坤的想法。錢坤能編出那么讓人難以接受的謊言，騙自己來跟他吃飯，說明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吃飯時候他的情緒也興高采烈地。只是在大家開始購物時，他變得有點冷淡，平時如果有這樣一個兩個人在一起的機會，他不知道會興奮成什么樣，現在心事重重的連自己在身邊都沒有熱情，肯定跟自己的感情有關。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如果他想放棄，還是有其他想法，自己只能接受現實。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不管自己為他做過多少，既然自己沒有答應做他女朋友，都只能算是師生情誼，以前經常跟他開玩笑說師生關系，以后可能真的只能是師生關系了，師生關系開始師生關系結束。

楊老師對待感情一往情深，但是她不會死皮賴臉，他覺得既然一個男人已經開始動搖，再怎么努力爭取回來的感情，都像破碎的碗一樣，無法修復無法回到從前。不管怎么樣，錢坤已經是這樣一種態度，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雖然還沒有說放棄，但是已經在猶豫。

楊老師站起來對錢坤說：“天很晚了，我要回去了，你回去嗎？”楊老師已經是給了錢坤很大的面子，沒有一走了之，她大老遠被騙過來，不是來看他臉色的。

錢坤說：“我也回去，我們一起回去吧。”

錢坤冰冷的回答讓楊老師已經明白，他不再是那個在舞臺上大膽向自己表白的錢坤了，他不再是一個勇敢的戰士，他做了可恥的逃兵；他也不是那個在自己家里養傷期間，每天想盡辦法讓自己開心，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回頭的錢坤了，他沒有了柔情。他沒有了愛的光輝，他就是她的一個普通的學生。

街上人很多，公交站點站滿了人，楊老師說：“我們往回走一點打一輛車吧。”

“好。”于是兩人默默地沿公交線路往回走，沒多遠來了一輛出租車，兩個人上了車。車到了學校東門的時候，楊老師提醒錢坤：“你到了，你先下吧。”

“我送老師回去。”

“不用了。”

“這么晚我應該送老師到家的。”

楊老師沒再堅持，她不想跟他在公交車上糾纏。下了車兩人默默地一前一后走上樓，楊老師打開門進去了，錢坤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了老師的家。楊老師給他倒了杯水，錢坤喝了兩口水，但是還是沒說話。

楊老師已經盡到了主人的本分，于是對錢坤說：“今天有點累，我想早點休息，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

錢坤于是起身告辭，“老師，我走了，你要保重。”

錢坤流著淚走出老師的家，這個他來了幾十次的溫暖的家，還有讓他多少個夜晚夜不成寐的熱情、體貼的女主人。楊老師牽起窗簾的一角看著燈光中漸行漸遠的錢坤，曾經讓自己激動、歡喜、牽掛的男生，因為一點點挫折將要放棄對自己的愛，今天用目光送他遠去，來日還有機會再和他再吃飯、逛街、看電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