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似乎未曾睡著，但卻又不甚清醒，迷迷糊糊間，竟開始說話。

她說起那些明媚的少年，說起自己怪異的夢境，甚至最后，說起自己的不舍與無奈。

漸漸地，那人放慢了手里的動作，凝神聽著紅袖口中的一個又一個故事——那些支離破碎的過往，緩緩凝在一起，構成眼前這個模糊的紅影。只是，這襲紅影，又不知在命運的長河中飄向何處。

他靜靜坐在地上，看著紅袖模糊不清的睡顏，忽然咧嘴笑了——

從小，他便因為那奇怪的病，被所有人嫌棄。像這般寧靜地與另一人在一起，此生怕是沒有過吧……如果，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下去，是不是，就可以叫做幸福？

他一邊亂七八糟地想著，一邊笑，一雙眼在黎明漸至的黑暗中熠熠生光，幾乎將粘稠的黑暗灼出一個洞來。

紅袖一覺醒來，便看見這樣一雙眼，灼灼盯著自己。仿佛，她是那可以救人于水火的創世之神一般。

她一愣，有些嚇住了，本能地打個滾，隔那人遠一點，然后手沖他一指，問，你在想什么呢？什么時候也在躲懶了？你不睡覺看我做什么？

如此，那人亦是一愣，聽見紅袖問話方反應過來。

他別開臉，說，才坐下的，想叫你起來……再不努力一點，今晚大概，又得幕天席地了……

是這樣么……紅袖明顯不信，但又想不出其它原因，于是含糊幾句，算是相信了。只是其后的時間里，她仍是會偷偷瞄那人幾眼。

嗯，就是不懷好意的那種。

也許，那人察覺了，但并未在意。也許，真是不知吧。一天下來，紅袖瞄他的次數少說也不下千次，只是那人，竟一眼也未曾理會過她。

如此勤奮的結果，便是二人在闕月再次西斜時，終于走進了那座破到不成樣子的臥房。

啊，真是美好啊——

紅袖如當初一般，一腳踢開門，一個轉身便撲到了那張大到離譜的床上。但是——

啊呸，咳，這還是人住的地方么……今晚莫不是還是沒地方睡……她一個翻身立起來，掩住快被灰塵嗆滿的口鼻子，不由皺了眉，打量這不大的地方。

其實，屋子的一切一目了然，只因當初她離開時，江洛將她的東西幾乎全搬去了皇宮。當時說的是，以后一輩子就在宮中，這里，也是用不上了。

可是，將近兩年之后，她卻再次回到了這里，面對一室清冷。

她難免多打量幾眼。

你說啊，這就是世事無常么？她歪頭，微微哂笑，似是在問那人，又似是自言自語。可是馬上，她又打了個呵欠，接著說道，我累了，想睡覺。

然后，便就那樣一頭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