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十個月里，墨冥泠——不，墨冥汐用盡了各種渠道終于了解到了現如今儀朝最大的禍患便是西南邊境上由紅典族建立的源朝，這個政權才剛剛建立，根基并不穩定，很多制度和政策都是照搬儀朝而無絲毫創新可言。

然而紅典族畢竟是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對儀朝的這些中規中矩的繁文縟節更是全無好感。因為這就好像你突然給一個天天以所砍人頭數來計算自己工資高低的人說，“你要放下屠刀，好好讀書，這樣才能立地成佛。”是一個概念，而通常情況下，這個人要么認為你瘋了，要么就干凈利落的給你一刀，然后他就又多了一份工資。

所以說，在行不通的狀況下生搬硬套的后果自然就是漏洞百出。

因而源朝也算是消停了一陣時間來調整自己內部的結構和布局，以尋找適合自身發展的政策。

但是和平的時間常常很短，因為對于游牧民族而言除了放牧也別無他事可做，閑來無事便喜歡糾集上個把的軍隊打個游擊，搶點東西。而且基本秉承著“你來我就跑，你走我就來”的戰斗原則，絕不空跑任何一趟，趟趟滿載而歸，同時還將儀兵耍得團團轉。

他們的兵種又是騎兵，機動性極強，戰斗力比機動性還強，最方便玩偷襲。所以，盡管邊境上民不聊生，但鎮守邊關的軍官們對此也只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了過去。

所謂屢戰屢敗，但也不能屢敗屢戰。

犯錯沒關系，但不能錯得太徹底。

結合她這幾年來多多少少研習了的兵書，她終于制定了一套完備的，專門用來對付這個被百姓稱作“紅蠻”的民族的計策，并寫成了奏折上呈，名曰《應紅蠻表》。

當朝皇帝夏齊的眼球瞬間便被這份奏折所吸引，急忙召見了墨冥汐。然而，當她真正跪在他面前時，這個老人原本因激動而泛起的淚花和澎湃情懷霎時間就全被驚訝給壓下去了，一雙藏在魚尾紋里的銳利眼睛頓時瞪得斗大。

“你……可是墨冥汐？此《應紅蠻表》是你所作？”他不確定地問，朝下面正躬身站著的，只有十一歲大的，聲音還未成熟、帶著些陰柔的小孩，指了指那份在兵部掀起軒然大波的奏折。

“回皇上，臣的家父現已駕鶴西去，今臣承襲父位為我朝做貢獻是臣義不容辭的職責。此表確為微臣所奏，若有不足之處，還請皇上明示。”

“不足倒沒有，只是，你的計策雖好，但朕同兵部各位愛卿商議過，著實已無領兵之將才。偏偏西南的巡撫前幾日剛剛薨逝。你雖未曾領過兵，可朕思來想去，此表既是你書成，便該對此更為了解，也只能派你去了。因而今日才召了你來……唉……卻不知你不過區區稚齡，又如何能領兵？”說著，語氣中已經有了深深的嘆息。

她上前向皇帝行了跪拜大禮，“臣愿上陣領兵，一切以社稷為重。只是，臣還有一事相求，望皇上恩準。”

“好，你說。”

“謝皇上，想必皇上也知道那位巡撫是因何而薨逝的吧。”

“朕知道。”

“是兵變，兵變追根究底的原因還是沒軍餉。”

“這朕也明白，可是國庫的銀兩的確緊張，朕撥不給你多少。”

“回皇上，臣不要銀兩。”她躬身一拜，“臣只要政策，西南最危急的地方莫過于鑒典，源軍不斷的騷擾使我朝丟失了許多疆土，也出現了大量無家可歸的流民和難民。所以臣想從這些人中招募士兵，不過臣并不準備分他們錢財。臣想，若是要最大限度地調動他們的積極性，可以讓他們先去打仗，打贏所得的土地就可以分給他們自由耕種。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啪啪”的掌聲響起，“年少有為，奇才！奇才！朕用你太遲了啊，恩準，一切就依你所言，還望愛卿不要辜負朕的苦心。”

“臣定當盡心竭力，不負皇上重托。”

“好，你退下吧，即日便動身鑒典吧。”

不出半個月，墨冥汐便已抵達了鑒典。當朝皇帝給了她自儀朝建立以來最大的權限——總督兼世襲將軍，包括對以鑒典為首的，包括石門，大司，門華四個邊疆重要省份的軍事管轄權。

這回是要玩真的了，他居然都不怕武官權力過大而擁兵自立。看來自己必須得做出些功績了，不然恐怕是再也踏不出鑒典一步了。

墨冥汐深吸口氣，下了馬車。

接下來的事情就讓邊境的各級將領有些不明所以了。

他們發現，這個陣勢浩大的墨總督不但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還絲毫沒有要對付紅蠻的意思，只是接連十幾天地天天出去溜達，同下級甚至百姓聊聊天便再沒有新的動向。

終于有一天，鑒典的原守將凌印欽忍不住了。

“下官敢問將軍，到底想要如何退敵？”

“這么急作什么，你知道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做些什么嗎？”

“末將……末將愚鈍、”他心里冷笑，還嫌人不知道你干的那點閑事么？

“我在尋找我們這么久一直失敗的原因，查看這里的軍況。”

“末將行事草率，還請將軍責罰。”

“罷了罷了。我若是連你們都騙不了，怎么騙源軍呢。至于你，我很欣賞，因為明明這么多人都看出了我的反常但卻只有你肯說出來……宦海沉浮……唉……”她正了正色，“所以，我要交給你的第一項任務就是裁減軍隊。我不管是士兵還是將領，只要是已經形成了‘打仗就是為了混俸祿’思想的老兵油子，那么，不用留情，全部撤職查辦。”

言罷，她欠身坐在桌子后面隨手放下身上的佩劍。

“將軍手段高明。末將佩服。”

“你再去從流民當中征召一支軍隊，這支軍隊所有的士兵都必須有強健的體魄，而且要老實，決不能有偷奸耍滑之輩，太聰明的也不要，那種人打起仗來很難盡全力。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他們心中必須有著恨，對源軍深入骨髓的恨。

“我需要一支以仇恨為動力的軍隊。還有，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能打勝仗，奪回的土地就會被分到他們各自手中耕種。”

凌印欽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孩子。小小年紀，心思便如此深沉，這樣一來，讓那些強悍的流民鎮守自己的家園可謂是不給他們留后路，再加上豐厚的獎賞，難以想象這會是一支多么瘋狂的軍隊。

“是，將軍，末將告退。”

“號這件事倒不是很急，畢竟現在邊境暫時還算穩定，軍隊必須精挑細選，不能有半點紕漏。我給你二十五天的時間來裁減軍隊和征收士兵。我們的時間也許已經沒有多久了。在以后的二十天里，我會下令由你全權負責這四省，你這二十天就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了，我還有事情要做。”

“這……是……末將告退。”

“慢著，你有事說……”

“……沒有。”

“罷了，你是想問我這些天要做什么吧。”她挑挑眉，“我是要制作一種可以像火炮一樣發射火藥的武器，但體型卻會小很多，可以放在手中使用，沖擊也小。它會使這支軍隊如虎添翼。哦，對了，我已經上書請求調過來一部分在京城當擺設的大炮，你記得去接一下，接到后直接擦亮了碼在城頭上，那幫紅蠻要是再敢來，就找準人多的地方放心的轟，來兩個炸一對，來一群炸一片兒。”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氣定神閑的臉，胃都快絞到一起了（……）

直到他看著她的門關上才長長的吁了口氣，擦掉了額際上細密的冷汗，“這簡直就不是人……”

不過，想來這西南也終于有人能守得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