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華低伏在梧桐枝椏后，略一思索，正想現身。

沒想到“嗒”地一聲輕響，夜祈然書房里有一抹黑影卻先她一步躍梁而下。

正在望雪的夜祈然側過頭，看著那黑影，居然輕輕一笑，“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夕瑢手已在腰際，聞言不解，“大人？”

夜祈然微一擺手，“你先下去吧，夕瑢，是自己人。”

“是，大人。”夕瑢帶著疑惑走出門去，關上書房門。

“師兄！”那少年一笑，從暗影中走至窗前，露出一張鐘靈神秀的臉龐。

蓮華微微一驚，是玄笙！

他和云大哥居然認識，而且居然是師兄弟的關系？

只是這事，她怎么沒聽葉大哥說起過？

隆冬梧桐，本就凄涼冷寂，再加天降瓊雪，清歡院中枯枝寒雪，那種荒涼冷清的感覺，像一根冰凌，直戳到人心底，讓人從靈魂深處冒出一股孤寒來。

玄笙靈秀的眸子一轉，細細盯著夜祈然的臉色看了好一陣，“師兄，你臉色不好哎，不舒服？”他慢慢靠近他，指尖剛觸到他手腕，卻被他翻袖震開，夜祈然抿唇淡淡一笑，接著去看窗外風聲如泣，落雪飄飄，“阿玄，你知不知道這樣的冬天，看窗外能看到什么？”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輕，輕得有些飄，蓮華出神地在高處望著他悠遠的眸光，望著他恍惚的神色，又轉首看看那些覆雪下隱隱露出的枯枝，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云大哥——似乎并不是在賞雪，而是——透過這些在想什么事情呢——

這樣的冬天，看窗外能看到什么？

枯枝殘葉？

生機凋零？

是命中殤，還是尋不到根的絕望？

云大哥，你的心事太重了……太重，只怕心，總會累，總有承受不住的一天……

你為什么就不能敞開心扉……為什么就不能把苦說出來呢？

靜靜地趴在樹椏，蓮華無聲地嘆息。

她一念轉過了不知多少心緒，書房中，玄笙先是怔了一怔，隨即無奈地收回手，慢悠悠地雙手環胸，“哎，死要面子活受罪。師兄你不想我診脈可以直說——”

夜祈然目注窗外，微微勾起一抹輕笑，“我的醫術比你差？”

“是是是，看在你還生著病的份上，我不和拌嘴。”玄笙吐了吐舌頭，舉手投降，他在神針山莊跟著他師傅施老頭兒學醫的時候，不知聽老頭子幾番夸他這位二師兄了。

什么天資聰穎、醫術超絕、心懷大義、俠肝義膽，簡直是夸得天花亂墜，玄生想起往事，止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他接觸這個二師兄也有段日子了，他怎么就沒看出來，他只覺得自家這師兄——嗯——有點缺心眼——

他無奈地瞧他一陣，正了正臉色，才說起正事，“師兄，有件事有必要通知你一下。”

夜祈然點點頭，表示他在聽。

玄笙看著他道，“昨天晚上，你送小公主離開不久，長平王認姐姐做了義女。”

“你是說蓮華？”聞言，夜祈然臉色微變，“昨夜你也在。”

玄笙點點頭，“是我出的主意，自然要擔著她的安全，要不然，她若有個萬一，豈不是我的責任？”說著見他神情里絲絲凝重，開口問，“師兄，怎么了？你可是擔心長平王別有用意？”

梧桐樹上，蓮華聽得眉心一緊——別有用意，會嗎？為何玄生會這么想？她深深一口呼吸，冰涼的空氣刺激地她胸腔微震，心底，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不……”夜祈然怔愣半晌，慢慢搖了搖頭，沉聲道，“秦老王爺與當今圣上乃異性兄弟，秦家世代忠良，老王爺戎馬半生，為國盡忠，不會是那種心機深沉之人——”眼簾半垂，他神思微恍，喃喃道，“我只是有些奇怪，不過，有個庇護也好……”

他喃聲未完，窗外飄來一聲玩味的輕笑，“呵呵呵……夜木頭，你還真叫本少爺意外——”

蓮華聽得熟悉，忙定睛去看，雪光里一抹緋色敏捷地飛掠而過，接著門扉一動，那人利落地落在書房里，緋衣如焰，莞爾而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