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行

夜來得有些遲，江遠諾在旅店呆呆坐了很久……

他倒了一杯茶，雨前龍井的苦味漸漸變淡，舌尖有微微的香甜。茶葉在杯子里舒展開褶皺，茶湯黃翠誘人。

而江遠諾卻沒有心思去觀賞去回味，他在等待，等著月上柳梢頭。

可是等待卻是那么的漫長，月亮似是貪睡了久久不肯爬上樹梢。

終于，江遠諾的影子長長拖在地上。他一身夜行人的裝扮，只露出一雙警醒的眼睛。

夜晚的金府很靜，兩個大紅燈籠還掛在門外，昭示著這里曾有過一件喜事。

墻很高，但江遠諾只輕輕一躍，便似一只落葉輕輕落于院中。

這個時候應該是常人剛剛入夢的時候，但江遠諾知道有個人一定沒有睡意。一個人在生了很大的氣后，肝火旺盛不會困的。

他也知道自己白日那一場鬧騰，到了晚上金尊有可能加強戒備。但也有另一種可能，他或許以為自己不會來得這樣快，哪種可能都有。

但江遠諾沒時間等，他只有賭一賭了。

園內很靜，只有蟋蟀的叫聲，樹影在地上搖曳。

江遠諾腳尖輕點，便躍入長廊，日間的大廳已經閉戶。他輕聲來到后院，這里應該是金尊的住所。

后院一出五進，他記起楚子衿曾說過這里住著她的幾個妻妾。

那么金尊會在哪里呢？

他摸索著前行，恐怕觸到什么機關。

這時，前面一排房子中的一間屋子透出光亮。江遠諾心中一喜，看來果然有人未睡。

他輕輕走到窗口，窗子虛掩著。里面透出如豆燈光，江遠諾偷偷向里觀看，卻只看見一個人坐在桌前，似在寫什么字。

這人身寬體胖，只穿一身家常月白短衣。短衣乃是蘇繡，甚是佘貴，正是金尊。

他寫了什么，看了看不滿意隨手便扔了，接著又寫。寫了還是不如意，又扔掉。

江遠諾不禁好奇，這大半夜他怎的有這雅興在此習字？

二客來

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江遠諾忙矮了身形躲在暗處。

便聽得腳步聲響，這人腳步四平八穩一聽便是練家子，欲深藏不露卻欲蓋彌彰。

只聽得門吱呀一聲開了，金尊忙站了起來。

“秦王金安。”拜了下去。

那秦王敬镕笑道“罷了，在這里你我何須守著這繁文縟節。疑？你在寫什么？”

金尊忙把手上那張未寫完的紙扔掉，陪笑道“王爺因何不睡？這幾日從京師趕來也夠疲乏的！”

秦王敬镕哈哈一笑“看來你是怕本王看穿你的心思對吧！”

金尊忙俯首“王爺誤會，小人只不過在寫仇人的名字。”

“嗯！看來是仇深似海了？因此念念不忘”

“王爺，有些仇未必是殺身之禍。或許有比死更難受的事情。”

江遠諾欲看清這秦王的樣子，卻苦于秦王敬镕總是背對自己。只能隱隱看見他的背影。

只見秦王敬镕身穿一件玉色長衣。背影魁梧。

他暗暗納罕，卻原來金尊與朝廷的人有瓜葛，并且此人是個王爺。向來朝廷都想令各大門派臣服，怎奈歷年來均是水火不容。沒想到金尊卻是暗暗勾結朝廷，不知他所謀何事。

書中代言：這秦王敬镕為人視財如命，當日查抄內閣大臣張居正的府宅時，向神宗請命親自查抄，自是油水大撈。

張居正在世時初始對幼帝忠心耿耿，實行新政。使朝廷政治經濟有了新的面貌。但到了后來卻自持有此大作為漸漸不把神宗放在眼里。神宗早就暗暗懷恨在心。但奈何他的政績沒有發作。

張居正病死后兩年，神宗親政。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抄張居正的府邸。

當神宗看著秦王敬镕報上的查抄戰利品，洋洋數頁。雖然這還是在秦王王手里縮水后的報表。卻也讓神宗大是光火。

神宗在都察院參劾張居正的奏疏中批示道：“張居正誣蔑親藩，侵奪王墳府第，箝制言官，蔽塞朕聰。……專權亂政，罔上負恩，謀國不忠。本當斷棺戮尸，念效勞有年，姑免盡法追論。”

江遠諾是草莽出身，當然對這些都不甚了解，他卻只知神宗搜刮民財不理朝政，甚至不早朝，民怨聲聲，這王爺是他兄弟自然也好不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