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課的鈴聲終于響起后,夏佩爾才陰沉著臉走回了講臺。
在宣布下課,走出教室之前,夏佩爾惡狠狠地盯著千機:“我的下次課是在一個星期以后,那時候要是還做不出讓我滿意的勃艮第紅酒燉牛肉的話,我是不會讓你上課的。”
千機用帶著些許悵然的眼神看著夏佩爾,微微向他點了點頭。
夏佩爾“哼”了一聲,轉身就就急匆匆地走出了教室。
“真是個負責任的老師啊。”千機心中如是道。
而就在夏佩爾走出教室后,鴉雀無聲的教室里才響起了一片重重的呼氣聲。
“得救了!”
“還以為要完蛋了!”
“這次沒有被罵,沒有被給出冷酷的評價!”
“活過今天了么?我還有一個星期可以活啊!”
眾人一邊發出如釋重負的感嘆,一邊聚攏到了千機的料理臺前。
“千醬,你還好么?”田所惠一臉擔心地看著千機,“那個……沒有關系的哦,夏佩爾老師是出了名的嚴格,大家都有過被他批評的經歷,所以不要緊的,別放在心上呀。”
幾個不認識的女生也道:”是啊,別擔心,沒被夏佩爾老師批評的人才是少見。老師他可是大師級的人物,放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被老師批評都不行呢。據說往屆被他批評的最兇的幾個人,現在都已經成為星級廚師,已經能做出超級棒的料理了呢。你才剛開始上老師的課,不明白怎么做才是正常的,不用為老師的批評煩惱的。”
男生們雖然大大咧咧的,但大抵也知道被老師毫不留情地當眾批評是什么感覺,他們被批評的時候心情也是糟透了。這個年紀的男生雖然魯莽,盡管表現的方式有些獨特,但他們仍然不缺少溫柔的一面。
”喂,這樣子沒事吧?夏佩爾老師可是說了的,下周必須要做出能讓他滿意的料理,這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啊!“
“現在才開始接觸這種類型的料理的話,很夠嗆的啊,一個星期的時間可不算長,何況還要準備別的老師的功課呢。”
“就是啊,還真是麻煩啊。”
“喂,老師給你做的懂了沒有?不懂的話,我這里還有筆記,拿過去看好了,下個星期再還給我也不遲。”
回憶洶涌而來。
”哈哈,看,看她臉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是什么啊?是被打出來的傷口么?!“
”又被家里人懲罰了么?真可憐啊,攤上了那樣的家人。哈哈,肯定是前世作了孽吧!”
“喔,還有更慘的呢。聽說沒有,聽說沒有,她沒有媽媽呦!”
“聽說了,聽說了,只有一個酒鬼爸爸,天天打她呢!”
“可不僅僅是這個,你們知道么?她爸爸原來是一個下忍,做了一輩子的低級任務,到了三十歲才娶了老婆,結果啊……”
“結果什么?結果什么?還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嗎?”
“有意思的事情?當然有啊!結果啊,他的老婆……”
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去忍者學校,然后面對同班同學的冷嘲熱諷和流言蜚語。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不適應,但漸漸地也就習慣了。
欺凌比自己更為弱小之人,借以獲取內心的滿足,本來就是這樣的。
如潮的嘲笑聲和戲謔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帶著善意的聲音。
“千醬?千醬?不要緊吧!”
“沒有關系的,別放在心上啊!”
“就是,被批評了嘛,沒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被批評過,我好幾次都被夏佩爾老師狠狠的責罵,說的話比今天還重呢。沒事的,別難過啊!”
千機搖了搖頭,用溫柔的聲音道:“我沒事的,剛剛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沒事的,真的沒事的。”
“真的么?不要逞強啊!”
“是啊,回去以后要加油練習,做出讓老師大吃一驚的料理,讓他好好夸獎一番。”
“有什么困難的話,我們都會幫你的,大家是一個班級的,互幫互助才是集體該做的事情嘛!”
這樣啊……千機心中悵然地輕嘆一聲。
如果那時候是這樣,那該有多好。
……
傍晚,陽光帶上了昏黃的感覺。
在結束了下午的課程后,千機輕輕走進了極星寮的門。
啪啪,啪啪,彩色的紙片從紙筒中射出來,在空中飄蕩著。
千機歪著頭看著拿著玩具禮炮的一色慧,目光似乎在探詢著什么。
”額……這種時候不應該尖叫一聲,然后氣氛就活躍起來了么?”一色慧尷尬地道,然后擺了擺手,“嘛嘛,算了。吶,話說,還好吧?”
千機愣了一下,然后反應了過來,明白了一色慧在問什么。
“啊,還好。夏佩爾老師雖然嚴格,說話也很嚴厲,但是個很負責任的老師啊。”
“還有大家也都來安慰我了,所以一點事情都沒有。”
一色慧摸了摸頭:“這樣啊……啊,哈哈哈,那沒事,沒事了。我就是聽說了,隨口問問而已,別放在心上。”
千機搖了搖頭,用溫柔的聲音道:”真的沒事的,多謝了。“
晚飯時,大家也不知為什么,都在討論著自己在學校的糗事。
身為十杰的一色慧當年也曾誤將番茄醬加入豆腐,結果被教授和式料理的老師狠狠罵了一頓,那門課差點被給出不及格的評分;創真第一次接觸到不熟悉的料理時,用了自己以前慣用的料理手法,結果把味道弄得一團糟,最后還是老師網開一面才拿到了補考的機會……
千機很是困擾地看著自己碗里堆得高高的料理,大家都把自己的拿手料理一個勁地往她碗里夾,時不時地還偷偷瞥過來關切的目光。
千機埋著頭吃著,盡管飯量并不算大,她還是打算將這些料理都吃掉。
”真是溫柔的人們啊。“
如果那時候也有這樣溫柔的人安慰著自己,冰冷的心會被溫暖的吧?絕望會消去的吧?那種誘人的殺意,可能就不會產生了吧?
千機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田所惠的筷子頓了一下。
……
夜深了,千機輕輕撫摸著自己右邊的臉頰。
咚咚,輕輕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千醬,睡了么?“是田所惠的聲音。
千機將面具扣在了臉上:”還沒有,怎么了么?進來吧,沒事的。“
田所惠輕輕推門進來,她手里抱著枕頭,面上帶著羞赧的表情。
“那個……千醬……”
“還是有點怕呢,今天……還可以一起睡么?”
千機輕輕嘆了一聲,表示了一種默許的態度。
被褥里,說著自己很害怕的田所惠摟住了千機,柔軟而溫暖的身體緊緊貼了上來。
回想起過去獨自一人處理被父親凌虐出的傷口的時候,回想起只有在枕頭下面放上一柄苦無才能安睡的時候,回想起失去母親還要忍受同學嘲笑的時候,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千機眼角滑落。
如果那時候也是這樣……
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