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欽輕聲離開笙笙的病房輕聲把門關上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六點。周笙笙的外傷并無多大危險,最嚴重的傷口是車禍時遺留在額頭的撞傷和后背大面積的劃傷,還有右手腕上血肉淋漓的牙印。即便沒有危險,他當時看到那些裸露出來的傷痕還是忍不住一顆心揪緊。
醫生囑咐周笙笙雖無危險,但是精神上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加上長時間高度的體力消耗,所以在針劑里加了鎮定成分,讓她能安心休息。
魏如欽回頭看了一眼,正打算往外走,但抬眼就看到了走廊那頭風塵仆仆趕過來的周放和隨然。記得上次這樣見面是在媒體圍堵事件的時候,那時的周放也是這般行色匆匆趕回,對著魏如欽就是一頓頂頭的警告。可是今天,周放走到面前,沉著一張臉就給了魏如欽一個重重的擁抱,這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間,最真誠的致謝;也是家人與家人間,最真摯的感情。
隨然看著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笑了笑轉身進了病房。
病房里的周笙笙依舊還在藥物的作用下安靜的睡著,隨然看著她額角上鮮白的紗布,皺著眉伸手輕輕撫摸卻又怕吵到她。明明那天從機場分別時一切都好,可是如今急匆匆趕回來,她卻安靜地睡在醫院的病床上。
隨然以為她同時失去哥哥和父親的時候,也失去了擁有朋友的權利。但是當她放下怨恨回來,到如今周笙笙受傷,她早已明白她從未失去過朋友,甚至愛人。
“笙笙,快點好起來。”
隨后進來的周放從身后安慰得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著病床上依舊沉浸在睡眠中的妹妹,舒了一口氣,道,“我們回去罷,爸媽還在家擔憂焦慮,這里有如欽。”
隨然握上他的手,點點頭,“好,我們去看看黎軒,然后直接回周家吧。”
“好。”
段黎軒在手術室里呆了7小時才從里面被推出來,現在就在周笙笙一墻之隔的病房里。
唐靳凡從另一邊病房巡視回來的時候,剛好撞上從周笙笙病房出來的周放和隨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今天晚上,怕還真是所有人都無心睡眠了!
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道,“回來了。”
周放點點頭,隨后透過門口的玻璃,看了一眼儀器下心跳平穩的段黎軒,艾米趴在床邊,估計是已經睡過去了。里面太安靜,他不忍進去吵醒這樣的氛圍,只能問身邊的唐靳凡,
“情況怎么樣了?”
“用主刀醫生的話說:暫無生命危險,但傷及內臟,失血過多,在加上他之前出過一次車禍,很多部位二次受傷,想復原恐怕不易。其他具體的,要等他醒過來才能進一步確認。”
隨然在一旁不由得握緊了周放的手,這樣的情況確實很揪心。周放點點頭,道,“感謝的話就先不說了,笙笙還未醒過來,等一切好轉,再做打算吧。”
唐靳凡了然,“你們趕緊回去吧,周叔和卿姨怕是要擔心壞了。”
看著他們二人相攜離開的背影,唐靳凡片刻后轉身往另一邊的病房。他的身影在這樣沉寂的環境下更顯冷清,好在盡頭的窗邊隱隱透過來一絲絲朝陽的光亮,他突然笑了笑,那些黑暗的痛苦的事情,終將會過去了。隨后身影一轉,消失在走廊的轉角里。
周笙笙迷迷糊糊間做了一個夢,夢里的她還在紐約的心理治療中心,小Sean突然從一頭跑過來拉著她的手,她想開口問Sean想拉她去哪里?但是張口卻發不了聲音。再然后,畫面一轉她忽然就一個人站在了紐約時代廣場人來人往的大街,放眼望去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接著隨然又忽然出現,她循著背影追過去卻一直無法走到盡頭......
等她微微睜開眼睛的時候,窗邊白色窗簾留下的細縫透出光亮。周笙笙的腦子有一瞬間的遲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環顧四周,聽到旁邊儀器“嘀嘀”的聲音,動了動手指傳來針扎的刺痛才終于明白。
魏如欽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滴溜溜轉的大眼睛,在一切驚心動魄的事件過去后顯得尤為驚喜。就這么走過去坐在床邊,也不說話就這么兩人對視著,爾后才終于俯身用他堅毅的臉頰緊貼著她還有些涼意的小臉。
“你醒了。”
周笙笙心中動容,她只是說,“如欽,抱抱我。”藥效過去后,身上的傷口在隱隱發痛。
魏如欽怕碰到她的傷口,就這么和衣輕輕躺在她后側,從身后環抱住她,一絲一毫都不敢怠慢。他知道她怕疼,也知道此刻她傷口的疼痛,他多想代替她疼,卻只能給予慰藉。
周笙笙在這樣溫情的懷里。腦海中閃過那些斷斷續續的畫面,聲音就有些顫抖,手死死抓住他的,問道,“如欽,你告訴我......黎軒怎么樣了?”她才剛醒來,對后面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魏如欽心疼她,又靠近了一些擁緊她,“就在隔壁的病房里,艾米陪著他。”
心里舒下一口氣,可是,她又很堅決的開口,“如欽,我想去看看他。”
魏如欽只簡單應了一聲“好。”他明白如果不能親眼看到黎軒,她的心里始終不會心安。這樣的周笙笙他早已經習慣。
周笙笙坐著輪椅出現在段黎軒病房的時候,艾米正在用棉簽給段黎軒喂水。看到她進來,眼眶立刻就紅了,好像經歷了這么大的變故以來,硬撐了那么久終于有決堤的一刻。
“笙笙,你沒事了。”
周笙笙紅著眼睛笑了,“嗯,我沒事了。你們還好嗎?”
艾米看著床上從未這么安靜憔悴的段黎軒,才點點頭,“還好,會好的。”
周笙笙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突然就很難過,想要說什么,艾米卻握著她的手開口,“笙笙,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不要覺得愧疚,因為是我讓黎軒去的外海道,救你是我們共同的選擇。”眼淚流下來擦掉又說,“也許這是天意,笙笙。又一次經歷過生死抉擇,我已經看清了。我愛他,我很愛他,笙笙。”
周笙笙握緊她的手,“我知道,艾米。”
“上一次他這樣受傷的時候我沒能陪著他,這次我不會再逃避。我失去過很多,錯失過很多,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他了。”
周笙笙不顧后背上的傷,就這么給了艾米一個溫暖的擁抱,“真好,艾米。”真好,兜兜轉轉,你能看清自己的心,放下那些過去。真好,未來還值得期待。
段母站在門口看著病房里的畫面,透過玻璃剛好對上了輪椅旁站著的魏如欽清亮的眼睛。半晌微微低下頭,放下了手中握住的門把,沒了往日段家主母的震懾和威嚴,道,“回去罷。”
一旁的管家微微一怔,跟上。問道,“夫人確定不要進去嗎?”
段母看著前方,一步步往病房遠離,一身絨毛皮草卻遮不住她臉上的無奈悔恨的表情,
“不去了,只要確定黎軒沒事,我的心就放下了......”
她又想起魏如欽說與她聽的那句話,事到如今她是真的應該放下也已經放下了。但是事實已經造成,她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當初是她的門戶之見,一意孤行,斷送了一條無辜的生命,也讓她唯一的兒子痛苦悔恨,自責內疚了這么多年,甚至到最后,對她怨恨遠離,不能原諒。
她知道自己的過失,但是卻無法再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對自己的錯誤認錯道歉。在段家那么多年,這個龐大的家族賦予了她身份和高傲的自尊,她已經不能再脫下這層身份去面對一切。所以,最好的辦法是遠離,從此以后,她都不會再插手,給予自由就是最大的支持和愛意,對于她來說。
A市的冬天開始迎來了更深程度的寒意,比往年都要下得都要大的雪把整個A市變成了銀裝素裹的國度。段黎軒在五日后醒來,睜開眼看到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的艾米,虛弱中邪魅一笑,一切不言而喻。隨后進行的第二次手術進展順利,二次受傷的部位重新進行清理縫合,只是還得在醫院待上一段時間。
周亦衾和顧卿卿不放心,所以周笙笙在醒來的第二天便被接回了周家。那天后,她再也沒有問起過魏如欽關于那天發生的事情,也再沒有提起過林夢。她信任魏如欽,一切結果她都已經不關心。而那些從來迅速的媒體奇跡般的再也沒有報道和提及此事,對一切都好像沒有反應,她當然也知道那是魏如欽的杰作。
影后平安歸來,對于一眾的粉絲和觀眾來說無疑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而春節將至,所有事情圓滿落幕對這一年就是最大的慶祝。
周笙笙從盛景的劇組回來的時候一行人浩浩蕩蕩,在機場受到了大批粉絲的歡迎。因為她的受傷,這部由盛景工作室策劃的跨國制作大劇迫不得已延遲了整個拍攝時間,一切是盛景的意思。所以周笙笙康復后馬不停蹄就飛到了國外。結果一下飛機便被古里接到了欽城。
周笙笙輕聲推門進去的時候,魏如欽白衣黑褲的正站在諾大的窗前,外面是無盡的萬家燈火,萬丈高樓。此時已經是傍晚,霓虹亮起,整個A市都籠罩在一片繁華中。
辦公室里的暖氣開得很足,仿佛是因為她要來一早就準備好似的。周笙笙脫掉大衣放在一旁的沙發上,難得幼稚一把躡手躡腳過去從背后環抱住他。
魏如欽卻早已知曉一般沒有被嚇到的反應,嘴角微揚,握住她環抱的手。
“拍攝可還順利?”
她在他背后點頭,“都是敬業的高水準演員,自然是順利的。”爾后有些不滿的說,“我走之前不是告訴我下次回來會有驚喜的,驚喜在哪兒呢?”
魏如欽笑笑,轉過身來看著她。自從上次受傷后,現在的周笙笙真的是越來越像個小孩,無時無刻都在撒嬌,偏偏他愛及了她這種表現。
“黎軒明天出院。”
周笙笙點點頭,“我知道,然后呢?”
魏如欽拿她無可奈何,才繼續說,“今生心理基金會首場慈善晚宴,剛好定在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