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宣足足病了半個月才好,沈家上下也就為他擔憂了半個月。
天氣慢慢變得晴朗,不再反復無常,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玧兒的病也隨著天氣的晴好而痊愈了。
沈母找到玧兒,說是沈老爺的誕辰快到了,沈母每年的這日,都要去廟里為沈老爺點上一支長明燈,今年當然也不例外。陸雪貞娘家有事去不了,沈母自然讓玧兒陪著一起去。
玧兒雖然信奉天主教,向來不進寺廟,但是她不好拒絕沈母,而且是去祭奠沈老爺,算是孝敬長輩,也只能答應了。
廟在城外的一個小鎮上,趕馬車去需要兩個多小時,玧兒早上六點就起了床,與沈母一起趕早去了廟上。
廟宇不大,但是很古樸,沈母顯然經常來這件小廟,廟里的師傅都與沈母很熟絡,沈母在功德箱里添了數目不小的香油錢,然后在菩薩面前為沈家故去的老爺點上了一支長明燈。
沈母的表情哀怨而又憂愁,一邊點著燈,一邊小聲地說著:“老爺,你為什么走得那么早?留下這么多爛攤子讓我來收拾,你于心何忍?沈家有長孫了,沈家的血脈得以延續,只盼你早登極樂世界,也好在那等等我?!?
“娘……”沈母的聲音太哀戚,眼眶里都盛滿了淚,讓玧兒也有些動容。
“娘沒事?!鄙蚰改ㄈパ劢堑哪菐椎螠I,“玧兒,娘這么多年一個人都撐過來了?現在還會有什么事嗎?寶鳳銀樓經營得如火如荼,沈家也有了予宣,娘的夙愿都完成了,只是還有一件事叫娘放心不下,如果這件事解決了,那就是讓娘現在去找你公公,我也愿意?!?
“娘,您還這么年輕,別說不吉利的話了,再讓您郁結的事情也總有一天會解開,現在您有兒子媳婦孝敬您,還有孫子孫女承歡膝下,該開心才是!”玧兒幼年喪母,在母愛這一塊一直有所缺失,直到嫁進沈家,沈母的關懷才讓她找回了一絲絲母愛的溫暖,雖然她知道沈母也或多或少的在利用她,但是她更清楚的是,沈母現在對她的情義也不是假的。
沈母意味深長地看著玧兒,眼波流轉,聲音很堅定:“玧兒,你應該知道娘放心不下什么。顧惜年她就像快爛肉一般爛在沛文身上,爛在我們沈家,十幾年前,我就反對他們來往,本以為多年過去,沛文已經成家立業,怎么樣也該放下她了,可是她居然又回來了!”
“她畢竟生下了予宣,她是予宣的生母,是沈家的一份子??!”玧兒并不是在幫顧惜年說話,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她嫁給別人九年,還生了一個女兒,她怎么能夠在丈夫尸骨未寒,女兒正需要的時候就拋下一切回到鄴?我也是個做母親的人,我自問任何時候我都不可能會拋下我的兒子!玧兒,也許你現在還不明白,等你將來自己有了孩子就會懂了,你是個明白人,娘也不跟你拐彎抹角,現在沛文跟你圓房,代表他已經接受你了,如果你將來生下兒子,娘保證讓他成為沈家第一繼承人!”沈母一副信誓旦旦的口吻,顯然是在許諾。
第!一!繼!承!人!
玧兒有些被這幾個人嚇到,別說她不可能為沈沛文生孩子,就算真的有別的女人為沈沛文生兒子,沈沛文也必然不允許任何人動搖予宣的地位。
“娘疼愛予宣不假,可是我也忘不了他的生母是顧惜年,我不能讓予宣成為顧惜年手中的籌碼。顧惜年表面上看是一只溫軟的綿羊,可是她騙得了沛文騙不了我,女人看女人才是最準的!雪貞不能生育,亦秋瘋了,幼茹不得沛文歡心,現在娘能指望的只有你了,只要你生下孫子,就是沈家的第一繼承人,這話是在你公公的長明燈前說的,娘絕不食言!”沈母用力地握住玧兒的手,此話真真切切,她像恨不得要將自己的心掏出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玧兒的手被沈母捏得生疼,沈母的目光如火炬一般太過急切,她在等著玧兒的回答,等著玧兒給她一個同樣堅定的保證。
而玧兒,只能沉默。
“沈太太,外面有位年輕的施主找您,他說他姓孫。”幸好一個小沙彌進來,算是解救了玧兒。
“玉承?是了,這已經快到下沙鎮了?!鄙蚰竸偛盘^激動,表情有些不自然,連忙背過身去,說道:“請他進來吧?!?
“姨母!”那爽朗的聲音在門外就響了起來,“我知道您每年都要來這里給姨丈點長明燈的,我過來看看您!”
“我的心肝寶貝啊,就屬你最貼心了,不是我生的卻比我的親生兒子還要親,要是你表哥能有你半分,我也該知足了!”沈母慈愛地笑著,掃去了剛才的陰霾。
“表嫂也在?!睂O玉承跟玧兒打招呼,其實他早就猜到玧兒會在了,自從沈沛文娶親之后,沈母每次來都會帶兒媳婦,玧兒新進門,怎么說都該來的。
“你怎么曬得這么黑?要我說你跟他們該交代的交代清楚就行了,還非得跟那些工人同吃同住,你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苦?”沈母心疼地撫上孫玉承被曬得黝黑的面龐。
玧兒也才發現,比上次見時,他更加黑了,那高聳的鼻,都被曬得有些脫皮。
孫玉承卻神秘兮兮地從身后拿出一個陶罐子,“姨母,這是老鄉腌制的酸梅子,可以解暑熱開脾胃,你帶回去吃?!?
沈母是滿臉笑容地接過,“我的玉承真是長大了,現在又是了不起的建筑設計師,姨母真是現在就想去看看你的橋!”沈母的話里充滿了滿滿的自豪感。
孫玉承望了望后山,說道:“到山頂應該可以看到,但是山路不好爬,姨母,等年底橋建成了你再來看吧!”
沈母也滿口答應著,孫玉承不動聲色地看了玧兒一樣,然后挑著眉看了看后山,玧兒明白他的意思,他在邀請自己上山看橋。
用過齋飯,沈母說天熱,要在廂房里休息,等到三點再返程。
玧兒卻沒有休息,趁著沈母睡覺的功夫,跟著孫玉承爬到了山頂上,幸好這座小山并不高,一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來回。
兩人躲在樹蔭底下,太陽正刺眼,玧兒用手擋住太陽光,遠遠地順著河道看過去,遠處,正有一座正在施工的橋,橋墩子已經結結實實地扎在了河里,有幾個工人在河邊忙著。
“橋會是西式風格嗎?”
“當然!我學的是西式建筑!”
“橋有名字嗎?”
“有!叫承玉橋!”
“你名字倒過來?”玧兒驚訝的看著她,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仿佛那天上星。
這忽閃的眼神讓孫玉承的心砰砰直跳,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還是故作正經地回答:“對!這橋是政府讓建的,他說希望這座橋能承載希望承載吉祥,玉又有吉祥如意之意,剛好我這個設計師又叫玉承,倒過來可不是承玉嗎?”
“玉承,你的夢想是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建筑設計師嗎?”和孫玉承在一起的時候就是這樣,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可以從衣食住行聊到人生哲理。
孫玉承思考了一些,然后點頭,又問:“那么你呢?你的夢想是什么?別再告訴我是個秘密!”
玧兒哈哈得笑著,然后大聲告訴他:“這回不是秘密,我想做一個畫家,游覽世界名川寶地,畫遍世間美人美景!”
“那么你的夢想一定會成真的!”
這句話突然讓玧兒平靜下來,夢想之所以是夢想,是因為它遙不可及甚至一輩子都觸摸不到,她現在還是被契約關系困住的籠中鳥,什么時候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玧兒,你怎么了?”她的平靜讓他有一絲不安。
“沒事,我們該下去了?!?
莫名的失落涌上他的心頭,下了山之后,他要回工地,她要回沈家,叔嫂關系,不容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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