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沛文回到沈家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了，按照以往的習慣，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是先去陸雪貞的院子里看看予容，予容是他唯一的兒子，是他的寶貝，他的心頭肉，但是今天他沒有去陸雪貞的院子，改道去了亦秋的院子。

清風小筑起火的那晚，亦秋被傭人發現被火困在了后院里，幸好火勢那會兒還不大，亦秋被救了出來，只是小腿被燙傷了一點，但是并不嚴重，留下了一小塊疤，并不影響正常行走。

后來亦秋也就被接回了沈家大院，住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沈沛文很少來看她，今天沈沛文來的時候，亦秋正在喝粥，對于沈沛文的到來，亦秋很是意外，她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沈沛文嘴角的傷。

“沛文，你的臉怎么了？”亦秋擔心地問。

沈沛文別開頭去，敷衍道：“沒事，不小心撞了一下。”

亦秋看出沈沛文在撒謊，但是他不愿意說的事情，亦秋自然也不會追問到底，

她只是吩咐傭人多做兩個小菜，給沈沛文添了一碗粥。

“沛文，你今天怎么有空來看我？”亦秋問。

沈沛文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亦秋的眸，她很平靜，看起來跟正常人無異，其實沈沛文知道這兩年她都很少再犯病了，但是怕她像之前一樣突然做出過激的事情傷害陸雪貞，所以沈沛文依然不讓她出院門。

沈沛文沒有什么胃口，匆匆喝了兩口粥，就放下了碗，問道：“亦秋，你還記不記得玧兒生予容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這些年，他都聽陸雪貞的一面之詞，并沒有仔細問過亦秋那晚究竟發生了什么，即使亦秋有的時候想說，他也并不想聽，因為他知道亦秋對陸雪貞一向是有成見的。

“那晚我喝了藥，很早就睡了，夢里突然聽見嬰兒啼哭，我就醒了過來，才知道玧兒生產了，我走到玧兒房間門口，依稀聽見陸雪貞的聲音，我聽不清她說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必定是要做壞事，就趁亂在廚房放了一把火，然后我就看見陸雪貞抱著孩子走了，而玧兒大出血已經昏死過去，我在后門給她準備了驢車，讓她們先去外面避一避，等你回來再說，誰知道玧兒就不見了。”亦秋想到這里有些黯然，她沒有想到在那之后自己居然再也沒有見過玧兒，她大出血，亦秋甚至怕她已經死了。

“你就這么斷定雪貞是去做壞事的？”

“不然為什么那么巧呢？怎么玧兒的孩子就被她抱走了呢？怎么我的孩子也死了呢？”

“你為什么就認定大寶二寶的死與雪貞有關？”

“珠珠和玲玲在說悄悄話，她們在說悄悄話，我看見了的，我本來想查一查的，但是我那個時候羊水破了，我沒有時間查了，孩子沒了......”亦秋說完泣不成聲。

沈沛文心里五味雜陳，可是嘴上還是說道：“是我不好，不該提起這件事，快吃吧，吃完等你睡著，我再走。”

飯后，沈沛文在亦秋院子里又喝了幾盞茶，亦秋則在邊上安靜的繡花，這是近年來，沈沛文難得的平靜，八點半左右亦秋要睡覺了，沈沛文摸著亦秋的耳朵將她哄睡著了，再從亦秋的房間里躡手躡腳地退出來。

天色已晚，冷風陣陣，吹得沈沛文的臉有些生疼，現在亦秋院子里伺候的傭人少，當時玲玲是亦秋的一等丫鬟，她那件仆人房是單人間，到現在也依然空著。他掌著燈，打開了玲玲的房門，這個房間里多年沒有人住過了，雖然有人經常打掃，但是推門進來還是有一股難聞的霉味，沈沛文用手在鼻子面前揮了揮，然后進了房間。

按照玲玲的說法，他走到了衣柜面前，將燈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伸手使勁地將衣柜挪了出來，然后蹲下身，看著墻角處，從上往上數的第五塊磚頭，伸手一摸，那塊磚頭果然是松動的。他輕輕抽出那塊磚頭，瞬間掉出許多灰塵，沈沛文伸手進去，摸到了一個硬物，他將硬物拿出來，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木匣子，木匣子上也都是灰塵，沈沛文吹了吹灰塵，將木匣子打開，里面是一個紅色的藥瓶子。他拔出瓶塞，借著微弱的燈光，往瓶子里看了看，里面只有一點點藥粉了，他將瓶子又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有一股很淡的藥味，卻并不刺鼻難聞，沈沛文將藥瓶塞進了衣襟里，從玲玲的房間里退出來，已然面如死灰。

第二天一早，沈沛文就去找了當初負責給亦秋安胎的城西吳大夫，誰知道吳大夫在幾年前就已經離開鄴洲了。

沈沛文又去了城北妙春醫館找了黃大夫，他將藥瓶交給了黃大夫，請他看一看究竟是什么藥，黃大夫是鄴洲有名的婦科圣手，他將藥粉倒了一些出來，很快便有了結論，這個藥粉是一幅墮胎藥，如果一次性大量給孕婦服用，孕婦當下便會滑胎，若是一點一點長期加入孕婦的飲食中，那么是很難被發現的，孕婦誕下的孩子就算不是死胎也是殘廢，對孕婦本身也有極大的傷害。

“那死胎的身上會有什么特征嗎？”沈沛文問。

黃大夫想了想回答說：“應該會渾身青紫。”

沈沛文想起來了，亦秋生產的那天晚上，他們一家人都在亦秋房間外焦急地等待著，亦秋生了很久很久，可是屋子里都沒有傳來過嬰孩的啼哭聲，后來穩婆說亦秋生下了一對死胎，沈母當場昏厥過去，沈沛文進去看了看那對孩子，他們的如貓一樣蜷縮著，渾身青紫，沒有氣息。

后來沈母覺得這對孩子不祥，也并不承認這對孩子是沈家的孫子，不讓他們進沈家祖墳安葬，而是將他們隨意葬在了山頭，連墓碑都未立，沈沛文甚至不知道這對可憐的孩子到底葬在哪里了。

亦秋生下孩子元氣大傷，還有血崩之癥，幸而及時送到醫院搶救回來了，后來亦秋知道自己生下一對死胎，就瘋了。

沈沛文給了黃大夫幾塊大洋，跟黃大夫說就當自己今天沒來過，然后收走了藥瓶，黃大夫知道豪門恩怨多，收下沈沛文的大洋，連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