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日早上,玧兒他們退房之后就準備去碼頭了,玧兒吩咐人力車繞到顧家所在的弄堂口。遠遠地,玧兒就見著,趙顧提著一只行禮箱站在弄堂口癡癡望著街上,其實打從昨天見到趙顧起,玧兒心里就有感覺,趙顧今天肯定要跟著自己走的,畢竟她那么思念自己的母親!
只見趙顧今天穿著一身半新的姜黃色的衣裙,只是衣裙都有些小了,遮不住她的手腕和腳腕,就連今天的麻花辮,趙顧都換了兩根紅頭繩,想來趙顧對要見到母親這件事是期待又興奮的,還特地換上了自己最新的衣服和頭繩。
“玧兒姐姐!我在這!”趙顧見著玧兒,興奮地揮舞著手,深怕玧兒看不到她。
玧兒叫停了人力車,讓趙顧上車,于是趙顧坐在玧兒的身邊,小穗坐在后一輛人力車,孫玉承則不敢離他們太近,壓實了帽子,豎起風衣的領子,遮住自己的臉,讓人力車遠遠地跟著她們。
在船上,玧兒、小穗、趙顧三個小姑娘坐在一塊,孫玉承只得遠遠地坐在一邊,露出一雙眼睛,默默地注視著他心愛的姑娘。
船緩緩地開動了,玧兒站在甲板上,看著船與碼頭的距離越來越遠,心中升起幾分惆悵,默默地與這座繁華的都市告別,告別宋玨、染子,告別自己在這里與孫玉承最甜蜜的時光,現在該回到鄴洲去,履行完自己與沈沛文的最后半年之約。
在船上,玧兒與趙顧閑聊,在趙顧的斷斷續續的描述下,玧兒了解到,趙顧現年八歲,他的父親叫趙少堂,是一名警察,她的爺爺叫趙天雄,之前是警察廳長,趙天雄在世的時候,他們一家四口過得很幸福安穩。三年前趙天雄去世了之后,趙少堂就變得忙碌,經常出去執行公務不在家,趙顧聽顧惜年曾經抱怨過,說警察廳那些小人,趁著趙天雄去世了,就百般刁難趙少堂,找借口打壓趙少堂,給他降職降薪不說,還每每給他安排最苦最危險的任務。
雖然趙少堂近幾年在工作上不順遂,但是趙少堂對顧惜年一直是很好的,從顧惜年嫁到趙家起,趙家一直有一個老媽子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顧惜年在趙家不用做家務活,只要帶帶孩子,閑來無事去打打麻將。而且趙少堂很寵顧惜年,家里的錢一直是顧惜年在保管,趙少堂也經常給顧惜年送花送禮物,休假的時候就帶著顧惜年和趙顧一起出去玩。趙少堂知道顧惜年喜歡茉莉花,還為顧惜年種了滿院子的茉莉花,并且親自打理。顧惜年也對趙少堂很好,趙少堂的內衣、襪子都是顧惜年親手縫制的,每天傍晚顧惜年都會在門口等趙少堂下班。所以在趙顧的印象中,父母一直是恩愛甜蜜的,甚至都沒有聽過他們拌嘴吵架。
在趙少堂去世之前,趙家和顧家一直保持著親密的往來,舅舅舅母也對趙顧很好,舅舅在弄堂口開了一家雜貨鋪,因著趙少堂的原因,從未被地頭蛇刁難過,但是舅舅此人天性懶惰,本來趙顧外公在世的時候,舅舅在外公的督促下,還好好經營著雜貨鋪子,但是外公去世后,舅舅就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直到去年染上了抽大煙的惡習。
趙顧說,她不明白為什么,以前舅舅舅母對自己很好的,還給自己買衣服買糖,自從她娘把她寄養到舅舅家之后,一切就都變了,舅舅本來還是一直護著自己的,但是抽上大煙之后,就什么都不再管了,而舅母對自己的態度則越來越壞,把家里的家務活都交給她做,動輒打罵。
玧兒不知道如何安慰趙顧,人生本就如此啊,舅舅舅母之前對她好,是因為她父親和爺爺是警察,還能罩著顧家的雜貨鋪生意,如今趙家倒了,還丟了個拖油瓶給他們照顧,舅舅舅母怎么能開心呢?
只不過玧兒越發疑惑了,在張媽媽的描述下,感覺趙少堂對顧惜年不好,顧惜年在趙家的九年受了不少委屈,才會不顧一切回到沈沛文身邊,可是聽著趙顧的描述,感覺趙少堂是個絕世好男人啊,對顧惜年溫柔體貼、一心一意。
難道說是因為顧惜年記恨趙少堂當年拆散自己與沈沛文,所以哪怕趙少堂對自己千好萬好,顧惜年也不為所動,內心深處依然愛著沈沛文。玧兒隱隱覺得不是這樣,如果不愛一個男人,怎么會為他親手縫制內衣、襪子?怎么會每日在門口等他下班呢?
所以,顧惜年這個狐貍,在沈家又說謊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