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我是鄴洲來的。”玧兒答道。
“你是我娘的朋友?”趙顧更激動了。
“算不上朋友,不過是同住在一個屋檐下而已。”
“我娘她好不好?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我娘了。”
“你娘很好,沈叔叔也對她很好,而且她又生了一個弟弟。”
聽到顧惜年又生了孩子,趙顧的神情顯得有些落寞,落寞完之后表情又帶著點喜悅,嘴里嘀咕道:“我阿爹還活著的時候,我就一直纏著我娘給我生個小弟弟,現在我也有弟弟了。”
“我聽說你娘是把你寄養在你舅舅家了,這就是你舅舅家吧?你家沒有大人嗎?怎么要你一個小孩子做這么多家務活?”
聽到玧兒這么問,趙顧滿腹委屈,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地往外落,絮絮叨叨地說起來:“舅舅他從去年開始抽大煙,每天都在外面不回家,回家了就找舅母吵架,我還有兩個表哥,一個在紗布廠上班,一個還在上學,舅母天天在別人家打麻將。”
“那家里的家務活都你一個人做?”
趙顧含淚點頭:“我早上買菜,掃地,洗衣服,做飯,下午就到外面去賣花。”
“太過分了,他們可是你的舅舅舅媽,怎么能這樣對你?”玧兒氣得瞪紅了雙眼,從小到大,她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想不到趙顧不過八九歲的年紀,養在舅舅家居然過著這樣的生活。
“漂亮姐姐,你可不可以帶我去鄴洲找我娘?我好想她!”趙顧冰冷的小手握住了玧兒的手,眼淚閃著晶瑩的淚珠,癡癡望著玧兒,等著答案。
玧兒猶豫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跟著來只是想一探究竟,這個小姑娘到底跟顧惜年也沒有關系?她要是突然把這個孩子帶回沈家,那還不是往本來平靜的湖面投石子嗎?沈沛文估計會想掐死她吧?
就在玧兒猶豫的時候,一個尖銳的女聲在她們身后響起:“你們是誰?為什么在我家?”
玧兒回頭,只見面前的是一個穿著深藍色舊布衣裙的中年婦人,約摸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臉頰削長,眉眼不善,斜看著玧兒和小穗,嘴里還磕著葵花子。
“舅,舅母......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來者正是趙顧的舅母牛氏,趙顧顯然是嚇著了,結結巴巴地問著,躲在玧兒身后,只是探出個腦袋。
“王婆打了一半就下桌了,三缺一,還打什么?趙顧,這兩個人是誰?為什么在這里?”牛氏磕著葵花子繼續問。
“我叫宋玧兒,鄴洲來的,認識顧惜年,所以來看看小顧。”玧兒言簡意賅地回答了牛氏。
“噢!我那小姑子叫你來的呀?她倒是好,嫁到大戶人家做妾,吃香的喝辣的,扔一個拖油瓶給我?”牛氏趾高氣昂地說著。
“你別這么說小顧,據我所知,顧惜年每個月都有給你匯錢,作為小顧的生活費!你不讓她上學就罷了,還將她當傭人使喚?”沈沛文每個月給顧惜年的月錢和賞賜都不少,顧惜年將其中一小部分作為女兒的生活費寄往申城,這是沈家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畢竟趙顧是顧惜年的親生女兒,沈沛文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牛氏做賊心虛地別開臉,頓了一下,突然提高音量來掩飾自己的心虛:“宋小姐,你將心比心一下好不啦?我那個老公是煙鬼,這兩年都沒有再賺過錢了,大兒子今年剛剛工作,賺得錢都不夠他自己花,小兒子還在上學,再過兩年,這兩個兒子都要討老婆,都要花錢的呀!我哪有錢供著小顧?能給她一口飯吃,給她一個地方睡覺,就算我對得起顧家了!你以為她娘每個月給了我多少錢啊?就那點子錢還不夠我打幾天麻將的!再說,我這個舅母就算千不好萬不好,也比她娘要好吧?她娘可是直接丟下她改嫁去了,這些年也沒有回來看看這個女兒!你要是嫌我這個舅母不好,你把她帶走嘛,帶去她娘那里嘛!”
“玧兒姐姐,你帶我走吧?我真的好想我娘!”趙顧緊緊握住玧兒的手,苦苦哀求。
玧兒雖然不喜顧惜年,但是趙顧看起來聰明伶俐、乖巧喜人,所以她并沒有因為顧惜年而討厭趙顧,反倒對趙顧生了幾分憐憫之心,玧兒左思右想,對趙顧說道:“小顧,我帶你離開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一張船票就可以把你從申城帶到鄴洲。在你娘身邊你是可以免去洗衣做飯這些粗活,但是小顧,你娘在沈叔叔那邊只是一房姨奶奶,縱然沈叔叔寵愛她,但是沈家當家作主的是沈太太、沈叔叔和沈少奶奶,他們基本上不會歡迎你的到來,到時候在沈家遭受白眼和譏諷,你能受得住嗎?”
“我......”趙顧猶豫了,握著玧兒的手也有些松開。
“你別嚇孩子啊!帶她走啊!我可聽說了我那小姑子給沈家生了長孫,在沈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護不住這個小丫頭片子?”牛氏叫囂道。
玧兒沒有理會牛氏,拉住了趙顧的手,溫柔相告:“小顧,我再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我明天返回鄴洲,去碼頭的時候會經過這個弄堂口,你要是想去找你娘,你就收拾好行李,十點之前站在弄堂口等著我,我會帶你一起離開。”
趙顧若有所思,乖巧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