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最后一日的緣故，街上更是熱鬧，皆是步履悠哉神色愜意。

這估摸著都還是去看那十二花神的。

人潮涌動堪堪與之擦肩，溫涼雨心神緊繃，這要是沒有看好阿姐出事了怎么辦！

她陪著夢流鶯慢悠悠走著，還是忍不住抱怨，“這少說也有兩里路，怎么偌大一個國師府連馬車都沒有！”

她倒無所謂的。

今日本身是要往天外來客那處走的，如今跟這妮子轉(zhuǎn)道去了另一頭的花朝集市，本就不好聲張。

更何況已有兩日沒有見過了那車夫了，都是司璟安排的人她也就沒問去處。

“車夫今日不在，你別嘮叨了，多走走也好……”

話音一頓夢流鶯心臟一陣抽痛，所有的意識像是被拽入深淵，眼前混沌。

“阿姐？”溫涼雨驚住，霎然對上空洞陌生的眼神忙伸手去扶她，“你別嚇我……阿姐。”

眼前的人面色瞬間白了幾分，溫涼雨又叫了幾聲。

“小雨？”

似那么片刻后耳邊重新有了聲音，眼底重新聚焦卻是她驚疑不定的神情。

“不妨事。”眼底淡淡似有倦意。

溫涼雨擔心她，“阿姐，我們回府可好？”

她不由得心里打起退堂鼓，這兩日她面色委實談不上好，任誰都能瞧出來，剛剛那一下真的被嚇到了。

“就到了。都是老毛病，你別擔心。”夢流鶯安慰道。

她近來時常會覺得突然沒了意識，像是身體不受自己控制，識海混沌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索性這樣的時間只是短短一會，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瞞的很好。

等菘藍晚些回了，再去找他瞧瞧。

越往那邊走人群似乎騷動的厲害，皆是各自逃竄，更有實木斷裂轟然倒地的撞擊聲。

兩人一愣，不好的預(yù)感蔓延而來。

溫涼雨上前擋在夢流鶯面前，攔住一人問：“大伯，前面發(fā)生什么事了？”

冷不防被人攔下，這位兩鬢斑白的老伯更是一激靈，抬眼見是位年輕的姑娘，稍稍松了心神。

“姑娘啊，伯好心提醒你一句，千萬別過去，那……有貓妖！”話落老伯的手還是止不住顫抖，連連擺手，一副后怕不已的模樣。

貓妖？

這青天大白日的哪里來的妖怪！

夢流鶯一怔，念頭突起再來不及思考別的。

溫涼雨沒注意，等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經(jīng)跑出一段，頓時汗毛倒立渾身一哆嗦，不假思索追上前去，“阿姐你小心點，別跑啊！”

這要是出什么事她難辭其咎，心下也后悔提議出來晃悠。

夢流鶯哪還聽得進她的話，眼睛死死盯住混亂中正瘋狂破壞周圍，妖力大盛的女子。

她像是發(fā)了瘋般瘋狂破壞，那一對尖銳的爪子再也藏不住。

此處亂做一團，街邊小攤倒地七零八落行人四下躲避，已經(jīng)不見什么人影了。

夢流鶯心急不已，她如今這模樣要是被認出來，那就算是玩完了，也不知道多少人瞧見了她樣貌，又有多少人識得辛皇后。

“快抓住它，別再讓她傷了無辜凡人！”

七零八落的小攤后傳出一道聲音。

也不知是何時躲這的人，隨即這兩人上前攻向辛弦瑟。

夢流鶯暗道不好，是修仙之人！

仙妖魔勢不兩立她可不敢忘，如今一起碰上了也算倒霉。

“辛弦瑟！你知道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夢流鶯遠遠喊她！

被聲音驚擾，絲毫沒有自己意識的辛弦瑟哪會管對面是誰，凝了妖力往夢流鶯那處拍去，直覺得眼前晃悠的人礙事的狠！

“阿姐！”溫涼雨急急拉開她，索性未被波及，“她如今敵我不分，你就呆在一旁可好？”

夢流鶯搖頭拒絕，她這樣下去很危險，一但引來了更多的人，這事更無法收拾。

她遠可以不管這事，就算因那一聲夢姐姐，她都不忍心放任不管。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了解，盡力而為即可，對大家都負責。

堪堪躲過一掌，兩人抽空瞧清夢流鶯面容皆是一驚，脫口而出喊道，“神女！”

他們遍尋一月無果，如今卻在這碰見了。

掌門交代的任務(wù)總算可以結(jié)束了。

察覺到兩人靠近，溫涼雨側(cè)身一擋，“你們認錯人了！”

要沖上去的是他們，打不過就往這邊來，都是什么人啊！

二人脫離戰(zhàn)圈上前以太墟禮恭之，“我二人皆是剛?cè)雰?nèi)門的弟子，還請神女出手相助！江都事了還望神女能隨我們回太墟圣境！”

夢流鶯思索他們話里的意思，眼角的光落在逐漸停止破壞四周的辛弦瑟身上。

她似乎在找他們，目光與之相對，夢流鶯心頭一涼，不自覺后退幾步。

只那一瞬，夢流鶯未來得及反應(yīng)，方才說話的那人脖頸處多了道血痕，軟綿綿倒地生息已逝。

而始作俑者卻朝她扯了嘴角，笑的極為溫婉，甚至方才殺人的姿勢也未變。

另一人嚇得渾身顫抖跑到夢流鶯身后，驚恐萬分，“還請神女出手相助！”

“你認錯了，我并不是什么神女，也不知道什么太墟。”夢流鶯未動分毫也未瞧他，動了動唇，極為平靜的道盡一切。

“這么久你有感受到我有半分靈力？你瞧清楚了，我只是個嫁做人婦普普通通的人罷了。”

“怎么會！您分明就是！”

那太墟弟子大驚，萬般不信，夢流鶯無法只能勸道，“你再不走，待會就走不了了！”

見那太墟弟子還是不動，她搖頭嘆息，“真是倔脾氣。”

偏頭細細打量，指尖一動，白光沒入那人體內(nèi)，溫涼雨在一旁將過程盡收眼底，不動神色捂住耳朵，看著他重重倒地一摔！

夢流鶯握著丹華，低聲喚他，“阿璟……”

丹華閃爍，里頭傳出熟悉的聲音。

司璟瞧著面前似乎有些松動的禁制皺眉，“晚一刻鐘可好？”

見那頭聲音平靜司璟沒有多想，雖是詢問卻沒有給她拒絕的余地。

話落丹華再無其他動靜，她勾唇一笑，眼底暗淡卻也沒再說什么。

她沒有勝算的……

恰在此時辛弦瑟已不足寸步，呆愣愣盯著他們二人看，似乎沒有攻擊的意思。

夢流鶯一驚，下意識把丹華往溫涼雨手上一揣，護在身后，直面對上辛弦瑟。

“辛弦瑟你清醒點，這江都是你的江都，你是濯錦國的皇后，你傷的這些凡人都是你的子民！”

“皇后……”辛弦瑟歪頭想了一會，眼中盡是迷茫。

夢流鶯見她如此心下一橫，似下了決心，調(diào)動靈力。

鐲子的靈力也是她偶然發(fā)現(xiàn)的，極少會用，太過損耗自身，現(xiàn)下卻是不得已。

她想喚醒她的意識。

乍白的光圈涌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沒入辛弦瑟的身體，制約了她接下去的動作！

辛弦瑟在掙扎，總歸是妖力強盛，堪堪要將她的靈力撕碎。

夢流鶯身形一晃，強忍著突如其來的無力感，咬牙穩(wěn)住靈力。

僅片刻，力不從心之感再次襲來，細密的汗沾著幾縷碎發(fā)，唇色逐漸褪去。

好在對面的人漸漸安靜，原本通紅的眸子變回了原來的棕黑色。

“夢姐姐？”

看清了面前的人，辛弦瑟不明所以，愣愣喚她。

“我們先回去。”見她無事，夢流鶯驟然收了靈力。

滿目暈眩襲來，腳步一軟差點栽下去，堪堪穩(wěn)住身形借著溫涼雨的手站穩(wěn)。

“阿姐!”

夢流鶯投去安撫的笑意，她撐不住了，得盡快回去，“我們回……”家。

最后一字她自己也沒聽清，身后有勁風掃過，生疼地刮著她。

她看到對方的眸子里滿是驚愕，里面印著她的影子，瞳孔驟然收縮，最后褪去了她的身影。

依稀能辨認她的嘴型是在喊，“阿姐。”

溫涼雨驚恐的聲音驟起，難以置信看著她的阿姐在她面前倒下！

打在夢流鶯身上的罡風余威，又重重落在溫涼雨的身上，只是又被手中的丹華化去了力道。

她顧及不了太多，滿眼是阿姐倒下的身影。

她還懷著孩子……

眼里的動作被放慢了數(shù)倍，她還未來得及過去，有人更快地去扶她。

待回過神來滿腔怒意噴涌，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將辛弦瑟一推，扶過夢流鶯。

滿腔怒火，“辛弦瑟！你在做了什么，阿姐平時哪里對不起你了！”

一聲怒吼，辛弦瑟徹底回神，她都做了什么？

慌亂將自己的手藏起來，可那尖銳的指甲怎么也收不起來。

方才的記憶一點點聚攏，思極所有悔恨占據(jù)腦海，不敢再去看夢流鶯一眼。

“對不起，夢姐姐……”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搞成這樣了，“夢姐姐！”

“不要怕，會沒事的……”夢流鶯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給他們兩個聽的。

“阿姐！”怎么會這樣？怎么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溫涼雨觸到粘膩的血跡，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下腹的墜痛讓她清楚認識到，那兒的小生命快要消失了……

她沒什么力氣說話了，連呼吸都是痛的，可更怕嚇著他們。

溫涼雨的聲音帶了哭腔，滿臉無措，聽了她的話更是控制不住哭了出來。

下身淌的血已經(jīng)染紅了大片，夢流鶯能感覺到所有的溫度在流逝，一點點變得冰涼。

這次若她撐不過，想來就要如那些人的愿了。

她很清楚，偏偏這個時候，這么巧合，是她礙著別人了。

這三月余的孩子終究是她虧欠了。

她沒有勝算，也沒有人能幫她。

“小雨，幫我護下弦瑟，所有的事等我醒來再說，一定要勸住他……”

若醒不來了她也不用再擔心這擔心那了。

“阿姐！”溫涼雨哭著喊她，心里有氣，她一點也不想幫傷了她的人。

頓了許久，像是積攢夠了力氣，夢流鶯問她，“還能不能用法？”

辛弦瑟聽到她說話，強忍收起眼淚，滿臉愧疚的點點頭。

再不走所有人都要回來了，甚至已經(jīng)有人探出窗外查看。

她眼中神色潰散，甚至眼前人都模糊了面容。

辛弦瑟猛點頭，小心靠近聽她說話，“去天外來客。”

她的瞳孔在逐漸渙散，極輕極慢，一字一句像是在透支生命，極為艱難的湊成了一句話，“若是不救也別求……帶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