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流鶯是兩日后醒的，只是司璟在觸及那道目光時，總覺得還是哪里不一樣了。

他焦急喊她，“小鶯兒？”

夢流鶯呆滯的看著眼前的人，好半晌瞳孔驟然一縮，恍惚間瞧見了冰天雪地中那兩道同時站立的身影，殺意騰騰。

腦海里似乎一幀一幀閃過模糊的畫面，像是染了一層霧怎么也看不清原貌。

腦海里堆滿了奇奇怪怪的畫面，所有的記憶混雜在一起，徹底不辨頭緒，引得腦袋一陣發緊，雙手抱著頭幾近崩潰，顫抖的縮在一旁渾身冰涼。

司璟嚇了一跳，伸手將人撈進懷里，觸及的卻是如同寒冰般的溫度。

他聽她說。

“阿璟，我好冷……那里都是冰。”

夢流鶯聲線顫抖，仿佛依然置身冰窖，汲取不到一點暖意。

那一瞬司璟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從沒哪一刻像此時那么害怕，但是她抱著她，叫他阿璟。

那便足夠了。

他將她抱得更緊些，緩了緩聲，“沒事了，沒事了！只是一個夢，阿璟一直在，不會丟小鶯兒在那種地方的。”

他只能緊緊抱住她，渡給她為數不多的溫暖，語氣更加輕柔仿佛能浸透她。

指尖觸上那柔軟的發絲，有一順沒一順輕手撫著，在她望不見的角度凝了魔息，緩緩探入，須臾懷里的人心神穩定。

心中壓著的巨石落地，司璟悄然松了口氣，試探性叫她，“小鶯兒？”

懷里的人好一會兒才應他，已然穩定下來，隨即動了動，尋了個不那么累的角度，埋在他懷里不愿抬頭。

她還是什么也想不起來，剛剛的畫面被更厚重的迷霧蓋住，往深了想頭就開始針扎般的疼，似乎要耗盡她的心力。

司璟就替她揉著發脹的腦袋，哄著她又睡了會。

接下來的幾天，她恢復的情況要比預想的好了很多。

除了比平常睡的更久些，醒著的時候她同常人無二，也不會再突然犯病。

更不會去提以前的事，那些司璟答不上來，又或者不愿意回答的事再也沒提過。

只是有些事司璟不愿再陪她慢慢適應了，他迫切的想要在這張完全空白的紙上染他的顏色。

自遇上了太墟圣境的弟子，他就再難安心。

太墟的人，慣會壞事！

夜里群狼出動，似乎尋到了獵物，異常興奮。

夢流鶯有點怕他，好在司璟有足夠的耐心……

“阿璟……？”他停下了。略微不滿的聲音響起，帶了點雨后慵懶的暖意，氣息灑在耳畔輕輕癢癢撩人心弦。

眸子里氳滿霧氣，抬著眼，哪有半分清明的模樣。

“小鶯兒，說你永遠不會離開……就給你。”司璟蠱惑般開口，聲音低低沉沉似一口烈酒，要叫人沉醉下去。

他催促，夢流鶯也覺著自己醉了，只能無意識的攀附住眼前的人，“……不離開，阿璟。”

“說永遠。”司璟糾正她。

“永遠……”

隨后靡靡之音傳來。

今夜似是綿長，星光月影皆入云層慢慢淡去。

屋里傳來低低抽泣，低啞的似幼崽嗚咽，“阿璟……夠了！”

音調軟綿綿的，夾雜著幾分疲倦。

有人安慰，“很快……”

……

第二日，自是無人起身。

午后，司璟準了她在院里坐一會。

自是昨夜作為條件交換答應她的……

這幾日若不是他動用幻術，又怎會讓她靠近的那樣快。

卑劣就卑劣罷，他不在乎，只要小鶯兒不離開就好。

她安靜坐著的時候像一副畫卷，從內而外瞧著就很舒服，比江都城內的世家小姐都要溫婉幾分。

她鮮少走動，大多時候會喜歡在院中置一個躺椅，躺著曬曬太陽，平添了幾分慵懶。

她說很喜歡這種感覺，很溫暖。

偶爾也會在房間里翻動，因為她感覺到了熟悉，很多事她想證實。

夢流鶯再一次抬手，指著一處空置了許久的格子，問：“那處之前是不是放了一個盒子？”

許多細節她都能記得，司璟起初不明白以為中間出了差錯，漸漸他發現許多事也都只是小鶯兒的猜測。

司璟勾起唇，心中擔憂散了些，他的小鶯兒，觀察的真是仔細呢！

司璟朝春洛看去，不出片刻春洛抱著一個小盒子回來交給司璟。

盒子打開，里面躺著的赫然是那冰藍通透似乎還流轉著光暈的丹華，只一處染了濃烈的紅。

司璟將它別回她腰間，意示春洛將盒子放在了那處后才開口，“小鶯兒病了后就將丹華收起來了，從前小鶯兒說不會離身的，往后小鶯兒就一直帶著可好？”

那時他知她離開了留下了說要一輩子都帶著的丹華，當時那感覺他至今記得，心臟處像被壓了一塊石頭一點也不好受，又像是被人暗算全身無力急需要一個支撐的點，然后就是滿腦子都是小鶯兒不要他了的念頭。

這次他依舊聽著她說好，然后沖著他笑了笑。

近來，國師府里的氛圍好了不少，他們的夫人病好了，國師大人也不會再沉著臉，只要不過去礙了他尊貴的眼就能無事一整日。

“阿姐今日有空？我們出府吧！”溫涼雨很急，連正門也不愿意走，拉著夢流鶯從后門溜去。

這次醒了后司璟沒再管著溫涼雨，院子想來就來，想走也由著著她。

這回又是甩開秋瓷，一人跑來找她的阿姐。

秋瓷跑進院子就只見兩道身影拐了彎，頓時又氣又急，高聲喊道，“小姐！你不能帶著國師夫人亂跑！”

國師夫人的體弱，哪能跟著他們家小姐瘋鬧，況且溫大人還在門口堵著呢！

他們家小姐不愿意見也就算了，怎么還把國師夫人給帶出去了！

春洛恰好端著藥過來，院子里哪還有人影，陰森森盯著站著發愣的秋瓷看了好幾眼，適才追了出去。

終于趕在兩人跨出門檻前把人攔下。

“夫人請回。”春洛板著臉擋在二人身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夢流鶯笑道，“脾氣倒是倔，走吧這次帶你一起。”

見她不動，隨即拿了她端著的藥飲盡，湯藥入口，胃里泛起一陣抽搐，夢流鶯狠狠咬牙唔著嘴，忍了許久才壓下那股難受勁。

抽走了春洛手中托盤，夢流鶯耐心同她解釋，“阿璟沒有限制我行動，我現下也已經大好，你也跟著不會出事的。”

她這幾日睡的雖比往常久了些，但能感覺到整個人都輕松很多。

“雖然不記得之前怎么跟你相處的，我如今做事自是懂得分寸，不會給你添麻煩。”

春洛見她面色確實不錯，半推半就之下，腦袋一熱跟著兩人出府。

江都繁華，又是天子腳下，自是人來人往花樣繁多，三人慢悠悠晃著，看什么都新鮮。

一個魔族，一個當過后妃，另一個記憶全無，盯著街邊烙餅的大爺都能看上好久。

“夫人！”春洛見她意猶未盡，忙喚她，擋在了她身前。

“怎么了？”

“那邊是刑臺了，別去了血氣重。”春洛推著她回走，給溫涼雨投去目光。

“是是，驗妖柱就在那呢邪門的很，專門斬殺妖魔邪靈的，別去了。”提起刑臺溫涼雨也是直皺眉，不愿多說那個地方。

那處沒幾天是干凈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妖靈異常躁動，被捉住的妖靈比往常又多了些許，近來更是無人敢靠近了。

“阿姐，去吃點東西怎么樣？”不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她抬手一指，門牌上的幾字入眼，天外來客。怎么這么奇怪？溫涼雨念著這家店的名字，率先走進去。

不僅名字奇怪，這布局樣式都非常有近代氣息。

特么還有寫標識——用餐請到這邊……

用餐區隔斷的獨桌有點像自助餐的那種布局，這里每桌用了雕花木窗來隔斷，還有另一邊茶水區的幾方小圓桌……

有點奶茶店的感覺，這店不是個現代人開的她都不信。

突然有點想認識這里的老板，溫涼雨蠢蠢欲動暗暗打量起四周，不經意間問道，“阿姐不覺得這里一切都很眼熟？”

夢流鶯看了幾眼菜單，順勢遞給旁邊的春洛，聞言抬頭看她。

“嗯？來過幾次，怎么了？”她如實回答。

夢流鶯不記得以前的事，自是不知道她在問什么。

這天外來客她是多少有點了解，這里的掌柜是個修仙者，明明已經脫離紅塵，卻又跑來凡塵開飯館，也是個奇人。

人雖不在這坐鎮，卻也無人敢鬧事，前頭鬧事的例子不少，無一例外，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凡是進了這天外來客，皆是平等對待無一例外，就算你是世家貴族，他們也不會高看你一分。

這個倒是夢流鶯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就有所感覺。

自此名聲發出去了，生意也越發的好了，更何況菜色獨特，皆是旁的酒樓不能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