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蘇合眉間一團愁云,現在局勢倒不是那么的嚴峻,朝中桓太尉父子已開始著手將馮氏罪行的矛頭指向元恪,元祁奚此時抗旨不歸,到時候完全可以理解為對亡母亡兄的無法釋懷?,F在他只擔心元祁奚的狀態,即使他們為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登上皇位,而他沉浸在玄機的失蹤中無法自拔,他們做的都將成為泡影。
“少君,吩咐下去,明日一早班師回朝!”元蘇合突然道。
少君并沒有表現出多少的驚訝,畢竟他也希望早日回朝,這樣瑯琊王才不會留下太多詬病。
次日一早,元蘇合打點好一切正準備讓人抬元祁奚上馬車,剛進帷帳就見元祁奚撐著身子起來,他揮手讓侍衛退下,倒了杯水走過去遞給元祁奚,老實交代他昨日下的命令,出奇的,元祁奚并未反對。
“任性夠了就該打住,長信是很理智的人,她不會希望看到我這幅鬼樣子?!痹钷勺猿岸?,愣了愣,他意識到剛剛自己說的是“長信”而非“玄機”,有些不自然的看著元蘇合。
元蘇合會心一笑,道:“我早知道她身份不一般,南朝離塵道長的徒弟,身份更不一般,只是沒想到她會是南朝長公主蕭長信?!?
元祁奚歉然道:“十三弟,對不住……”
元蘇合搖搖頭:“沒有什么對不住的,生在帝王家本該如此。不過有一事我很好奇?!?
“何事?”
“南朝至今沒有放出長信長公主的死訊,除了裴衍想以此控制民心,其中沒有其他緣由嗎?”
元祁奚低頭看了手中的茶杯,輕扯了下嘴角,苦澀而又無奈:“這樣也不錯,等我死了長信就可以理所應當的回南朝繼續做她的長公主?!?
元蘇合訝然:“你沒打算娶她?!”
“娶?”元祁奚笑了笑,不置可否。
當初她以獨孤穆的身份嫁給他的時候,他之所以在國喪未除之際將婚事辦的那般盛大,就是沒想過他再娶她一次。因為再娶她,就意味著她會以真實的身份嫁給他,而他知道,她蕭長信將天下蒼生看得比兒女情長要重要,她更適合站在朝堂之上為百姓謀福祉,而非坐在后宮輔助他。
所以,她必定會是那朝堂之主,而他,不愿折斷她的翅膀。
“大軍回朝的速度我怕是跟不上,你安排一撥人隨我緩行,放話出去就說我有傷在身,也免有人乘機散播流言,對我日后的路不利?!?
元蘇合應聲出去,安排好士卒后,少君隨大軍回朝,而他則留下來,一來是方便照顧元祁奚,二來,他此次北上本就沒打算再回到朝堂中去。
將至七月,北境的夜卻冷的出奇。
元祁奚睡不著,披著件大氅出來散步。
帷帳后是一片草原,夜空黑的泛藍,繁星如寶石一般閃亮。
元祁奚漫步在軟綿綿的青草地上,回憶著過往。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準備往回走,遠處卻傳來飛鷹的鳴叫。他微微一怔,抬眼望去,只見遠處慢悠悠駛過來一輛馬車,馬車很普通,可駕車的人卻讓他眸光一亮。
冷風拂過,滿空氣的青草香。
馬車離他一丈遠的地方停下,駕車的人一身黑色勁裝,跳下馬車恭謹一禮,然后一眨眼閃身不見。
元祁奚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白皙的手指掀開車簾,看著白衣如畫的女子下車,看著她走向自己。
“祁奚?!甭曇艉茌p,恍如隔世。
元祁奚伸手撫著她的眉,柔聲道:“長信,下次記得站在我身后,女人保護男人,不討人喜歡?!?
蕭長信微怔,而后淺笑,道:“好。”
沒到找到蕭長信的時候,元祁奚曾想,若有一天她安然歸來,他一定會一把將她攬在懷里,心疼而又霸道的命令她以后再也不許這樣沖出來保護他。可真正到了這一天,他情愿就這樣撫著她的眉,柔聲說話。蕭長信或許是他生命中的良人,卻不是可以護在自己懷里的良人。
第二天,元祁奚帶著蕭長信啟程回平城,出發時卻不見元蘇合的身影,蕭長信在他帷帳里發現一封信,只有四個字——后會有期。
元祁奚因為身體緣故,蕭長信將行程放極慢,因終日女扮男裝守在元祁奚身邊伺候,加上前段時間蕭長信掉下懸崖失蹤元祁奚抗旨留在北境找她,所以這一路上起了不少閑言碎語。
一日,蕭長信帶人檢查好周邊環境,回自己帷帳時元祁奚不蔽體躺在她的床榻上,蕭長信見面不改色用被子把他裹成粽子,責備道:“大冷天的不蓋被子,喜歡喝藥???”
元祁奚委屈的眨眨眼:“他們說我是個斷袖。”
“……”蕭長信好笑的搖搖頭,“那你就說他們也是個斷袖!”
元祁奚鉆出被窩袒著胸露著腹:“不行!是你女扮男裝我才被誤會的,你得負責!”
“怎么負?”
元祁奚羞澀道:“內什么,你懂的~”
蕭長信挑著眉不正經道:“我懂,那你懂么?”
元祁奚搖頭。
蕭長信一腳將他踹下床:“不懂還在這兒躺著?滾回去睡覺!”
元祁奚屁顛屁顛爬起來湊到蕭長信身邊,諂媚道:“剛剛騙你的,其實我懂!”
蕭長信睨了他一眼,眼神透著威脅:“回不回去?”元祁奚沒來由打了個冷顫,灰頭土臉裹著被子回自己帷帳。
元祁奚走后,蕭長信臉色劇變,雙手捂著腦袋坐在床榻邊,臉色蒼白的可怕。
那日她掉下懸崖傷了頭部,玄度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失去意識,醒來是在一家老大夫家中,大夫說,她傷勢過重,日后很可能突然就不記得任何事,最后一片空白的死去。
死亡,從她十五歲回宮開始,她就知道這個詞離她很近,她從未害怕過這個詞,然而卻在現在,她還是畏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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