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晉話一出口就愣住了。

他甚至忘記收回自己的手。

直到顧影照一偏頭避開了他的手指，裴文晉只覺指尖滑膩，拂過一片柔嫩的臉頰。

他才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倏然收回了手，有些狼狽地說道：“抱歉。”

說不出來是因為什么。

大概因為佳人已逝，想念太過刻骨銘心。

又或許是酒精的蒸騰，裴文晉只覺得從今天第一眼見到眼前這個小記者笑開始，就有種揮之不去的熟悉感。

“沒關系。”顧影照反而莞爾一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她在自己家中顯得放松了許多，一顰一笑都帶著幾分暖意，看得裴文晉幾乎舍不得挪開眼睛。

顧影照微微低下了頭，似乎在裴文晉目不轉睛的注視中有些羞澀起來。

又來了！

那該死的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裴文晉的目光垂下，不經意地掃過了顧影照的雙腳。

她的腳上蹬著一雙軟綿綿，毛茸茸的家居拖鞋，嫩嫩的黃色倒是很像小女生們喜歡的東西。

裴文晉心中卻又是一動。

他從來不看動畫片，卻也知道這個Q版卡通人物。

他的目光幾乎有些急迫地抬起，客廳的沙發上，擺放著同系列的靠墊。

“你……”

“已經很晚了。”

他們幾乎同時開口。

裴文晉卻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讓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慢慢恢復了冷靜。

顧影照含笑看向了他，看著眼前這個孤傲的男子慢慢挺直了背脊。

她又問道：“你是自己開車來的嗎？”

裴文晉點了點頭。

顧影照有些無奈地輕嘆了口氣。

對方身上的酒味還是那樣濃郁，真不知道是完全不怕死還是天性使然，竟然就這樣一路開車到了她這里。

她對裴文晉笑了笑，又道：“等我會兒。”

顧影照回到了臥室，片刻后便回轉。

原本穿著的毛茸茸的家居褲被換了下來，她穿著一件黑色的棒球服以及小腳牛仔褲，看起來干凈又利落。

她對裴文晉晃了晃手中的鑰匙，又道：“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回去吧。”

裴文晉并沒有拒絕。

深藍色的跑車有些炫目地停在地下停車場中。

顧影照公寓所在的小區并不算奢華，停車場中這輛車便尤其醒目。

她彎腰自如地坐進了車中，耐心地轉頭檢查了裴文晉的安全帶，這才坐正了身體，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開玩笑地說道：“這一幕如果被拍下來，絕對很有新聞價值。”

跑車在她的笑聲中呼嘯著沖出，裴文晉放在雙腿上的手卻緩緩緊握成拳。

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安靜得甚至有些詭異地坐在副駕駛座上。

裴文晉平常休息的地方，是F市繁華地段的一處高級公寓。

顧影照將他送到的時候，他已經沉默了一路。

車停下的動靜大概驚醒了他，他這才轉頭看了看窗外，從車前的置物盒里取出另一把鑰匙給了顧影照，道：“你開另一輛車回去。”

“謝謝。”顧影照也沒客氣，她大大方方地接過了鑰匙，又道：“明天我會去你那里找段先生做最后的圖片和資料確定，到時候順便送鑰匙給你。”

裴文晉點了點頭。

他并沒有要下車的意思，顧影照也就沒有動。

她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今天下午秦少去找你，是因為新片的事情嗎？”

“你應該看到新聞了吧？”裴文晉淡淡說道：“秦越拒演退出，新片大概會暫時擱置了。”

顧影照點了點頭。

“他可真是娛樂圈中活得最恣意的人，僅僅因為這樣一個理由，便毫不在意地毀約退出，甚至連違約金都一并帶了過來。”裴文晉勾了勾唇角，沒什么感情地又道。

顧影照若有所失地看著他的側顏，忍不住又問道：“秦少真的僅僅因為這樣一個理由，便毀約了？”

“還撤資了。”裴文晉又勾了勾唇角。

顧影照微微一笑，沒繼續問下去了。

她知道這部原本該是由她擔任女主角的新電影，也知道裴文晉在上面傾注的心血。

女主角意外逝去，男主悍然拒演，甚至連投資方都連帶著撤資，對裴文晉這樣幾乎將電影當作生命的人來說，大概是不小的打擊吧。

也難怪他最近如此反常了。

“怎么不繼續問了？”裴文晉似乎真的沒有要回去休息的意思，他甚至調整了下坐姿，放松自己靠坐在椅背上，淡淡又道：“問我，秦少既然因為沈珂珂拒演撤資，那我為什么愿意用沈珂珂做女主。”

顧影照莞爾一笑。

娛樂圈任性的權利，并不是所有人都擁有的。

有錢，還要有權，才有在這個圈子里肆無忌憚的權利。

她在里面沉浮多年，這么多年來早已看得清楚，娛樂圈的異數也就出了那么一尊妖孽而已。

“讓她不開心的人，我怎么可能會……”裴文晉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車中原本的酒精味道，逐漸被顧影照身上淡淡的馨香遮蓋。

那味道明明很淡，卻讓裴文晉全然放松了下來，他含糊地吐出了幾個字，竟然就這樣合上眼睛，倚靠在椅背上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