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初晴。

父親扶著我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下，之后，我們便聊起了過往的事。理所當然的，也提及了當年他掌摑我的那次。

“那是我第一次打你。”

“也是……唯一一次。”

父親扭頭寧靜的看著我，語氣卻不覺的起伏：“阿殤，你還記得我為了什么事情而打你的嗎？”

我輕笑：“當然記得。因為唐瑾哲泄露了我逃課的事實，所以你便勃然大怒。”

“并不是這樣，”父親立即搖頭，“你仔細回想回想，我到底是為了什么而打你？”

……　

“阿殤，你早上根本沒去上課？是不是？”

“……嗯。”

“去了哪里？為什么不去上課？！”

“……”

“快點回答我的話，阿殤！”

“不去上課又怎么了？有什么奇怪！我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嗎？”

“不去上課怎么學習知識？你又怎么會考取好成績？別跟我說阿布那個臭小子會教你，他連自己都學不好……你以為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不是他拖累的嗎？我看都是因為他！”

“不許你再說阿布！一切根本就不關阿布的事！我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全都是拜你所賜！我的”好“爸爸，你是想故意找個難題難倒我，然后就可以有理由的把我拋棄？”

“啪！”

一聲清響，五指紅印。

……

那次，我怎么可能輕易遺忘……

“可我還是不明白，”苦笑著，我沖父親微微搖頭，“你是因為我逃課生氣，還是因為我跟阿布在一起生氣，我真的不明白。”

父親眼中除了嘆息，剩下的，全是悔恨和哀憐。

“傻孩子，總有一天你做了母親，就會懂得：當自己的孩子指著你絕望的質問是否要將他拋棄時，你的心，會碎得連屑都不剩。”

連屑都不剩……

我想起了離開新加坡的那一天。

Amos在登機處靜靜地望著我。

“為什么肯定那個人還在C市？”

“他會一直等我，就像我一直在找他一樣。”

“那你父親呢？”

“他？一個一直想找理由把我拋棄的人，我從未在乎。”

唐瑾哲果真兌現了諾言。

父親離開醫院去花店后，我在黃昏之前看到了那個人。

天空像一幅濃墨重彩的圖畫，烘托著此刻我激動的心情。而她的身影，帶著不明的落寞和狼狽緩緩靠近。

“唐瑾哲說你想見我。”宋嘉雯嘴角帶笑，卻笑得妖異詭譎，深不可測。

我從長椅上慢慢站起，然后狠了好久的心，對她道：“宋嘉雯，只要你告訴我阿布在哪兒，從今以后，我便永遠消失在你的視線里，讓你和他……一輩子在一起。”

她卻十分可笑的望著我，令我感到無端的緊張和不耐煩。

“怎么了，我說錯話了？”我問她。

“童蔓殤，真可憐！都到這時候了，你竟然還不知道？！”她甚至笑得捂住自己的肚子，神情滿是戲謔，“哈哈！事到如今，看來我還不是最慘的人……”

“我不知道什么？”

“哈哈！”她嘴角邪笑著盯住我，眼睛里莫名的一片陰郁：“童蔓殤，你真是可悲的人，你比我還要慘！”

我沉默不語，心中卻無限猜測。

而她的下一句：“童蔓殤，我恨你！”更是讓我一頭霧水，百般疑惑。

我有些受不了，頓時捂著胸口未愈的傷處跌坐在長椅中，才剛一垂首，便看見地上多了個影子，鮮明的輪廓在黃昏余輝里鍍滿朦朧而美麗的光。

“宋小姐，你可以離開了。”是唐瑾哲。

而后立刻有雙手擁住我的肩，輕輕地，如若珍寶，將我擁入懷中。

“還好么？”

我點了下頭，卻無力再動一動。

宋嘉雯在旁邊十分傲慢與輕蔑的喧囂，似乎有種殊死一戰的味道：“唐總裁，將我”盛情相邀“到這里，只是為了說這幾句話？呵！有些事情你不想讓人知道，我還偏偏要全部都告訴她！”

我驚訝著抬頭，用盡了力氣。

“你要說什么？”

唐瑾哲頓時擔心的看著我，撫在我肩頭的手掌也明顯收緊。

于是令我追問的更急切了：“宋嘉雯，少磨磨唧唧的！要么永遠爛在肚子里別說，要么，痛痛快快的全部說出來！你這樣，根本不配擁有阿布！”

激將法對宋嘉雯果然是有用的。

“好啊！我說。童蔓殤，你聽好了：夏司布，我們共同所愛的那個人，其實他早就死了，不存在了！你這個大傻瓜，五年之后還來這里誓不罷休的找他，找一個早已消失的人，你真是……傻透了！”

什……么？！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些混亂了。

“夠了宋小姐！”唐瑾哲禮貌而冷冷的開口：“請你現在馬上出去，我想，你應該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吧？”

宋嘉雯最后是被唐瑾哲的人“請”出去的。

我第一次，看見唐瑾哲對女人如此決絕。

緊緊抱住我，他的聲音如低泣般：“阿殤，本來我是打算永遠不讓她見你的……我好怕你知道了某些事情會再也不要我，我好怕……”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唐瑾哲怎樣都不肯告訴我。

蒙在鼓里的我覺得自己像個小丑，被人耍，供人笑，到頭來，仍是一無所有。

我跟唐瑾哲耍脾氣，自宋嘉雯走后便沒再理會他，病房里我自顧靜靜地看書，將他一個人晾在旁邊。

他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便打電話叫我父親過來。

已經晚上九點，父親正巧關了店門準備過來看我，還帶了我最愛吃的起司蛋糕。

他沉靜地說：“五年前你離開后，是瑾哲將我們一家帶到了市里，所有的事情都為我們安排好。雖然我知道他是因為你才這么做的，但我還是很欣慰，至少我的女兒并不是那么一無是處，還有人喜歡她，愛著她，執著的等候著她。現在你只需要記住：五年前你離開，五年后你又回來，然后你和我、瑾哲終于重逢，僅此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因為有時候，知道的真相越多，你的心，就會被傷的越慘。”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