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哲站在我們對面的那條街道上,在飄飛的雪花中浸染著自己的西裝革履,仿佛冰冷的雕像,渾身散發(fā)著濃重的寒意。
悄悄攥緊手指,我開始慌了。
這個人,不知道他接下來將會做些什么……
“是唐瑾哲。”阿布倒先開了口,微微一笑:“阿殤,你是不是也該去向他道聲別?”
“不用了吧,我跟他……又不熟。”
“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阿布輕輕推我,眸子在剎那間漆黑得極致。
……
驕陽似火。
偌大的農(nóng)場里蟲鳴不停。風從麥田遠處吹襲而來,熱浪滾滾。
附近,停放了一輛耀眼的黑色保時捷。
坐在草地上,少年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那應該是唐瑾哲的車子吧?”
少女不屑的看了眼,而后低頭扒著碗里的飯:“應該是吧。”
“阿殤……”
少年突然放下筷子,認真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考上了,就跟他一起離開吧!”
烈日炎炎。
少女的心頭卻比寒冬還要冷。
刻意轉(zhuǎn)過清麗的臉龐不去看他。聲音落寞:“夏司布,我討厭這樣的你,知道嗎?明明知道我最依賴的是你,卻還要無情的把我推給別人;明明是想和我在一起,卻還要裝作很偉大的樣子犧牲自己……你,有沒有在意過我的感受?”
……
就好似現(xiàn)在。
我突然又有了當年的那種感覺。
“那我就過去看看吧。你一定要等我。”
“嗯,小心車子。”
剛邁出腳步,卻被他緊緊捉起手臂。目光深切,仿若再見以后不再見:“阿殤,不管怎樣,你要記住--我愛你。一直都愛。”
然后,輕輕在我額前印下一個吻。
我頓時哂笑:“我現(xiàn)在是要去跟唐瑾哲告別,怎么現(xiàn)在反而弄得我好像在跟你告別一樣!”
他奇怪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迷茫中還帶著幾絲慌色:“亂想什么,我只是……正好想要對你說而已……”
“嗯,那我過去了。等我!”
我一直懷疑再次見到唐瑾哲還會不會有恨意。
事實證明:沒有。
所有恩怨情仇到這里都應該結(jié)束了。
關于父親,關于繼母,關于芮可萱,關于斑鳩和宋嘉雯……我太累,也終于無力再計較。
只要有阿布就夠了。
可大雪漫著街頭,當唐瑾哲英氣逼人的臉望向我時,我心里竟然感到惴惴不安。
難道是因為,肌膚相親過?
“明天我就要離開C市了,我想周管家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唐……先生。”
他臉色沉沉的,不做聲。
唯有目光黯然得可怕!
我忍不住擰緊雙眉,硬著頭皮不去看他的眼神:“那我就走了,圣誕快樂。”
他在這時候突然開了口,聲音從未有過的落寞:“如果,是我先認識的你;如果,我沒有用錢要求過讓他永遠離開你;如果那時我?guī)退纱嗟慕鉀Q了麻煩……那么,你會不會像現(xiàn)在愛他一樣死心塌地的愛著我?”
“不會。”我毫不猶豫的說出這句話。
我想這應該是現(xiàn)在最好的回答。
他吃吃的笑了幾聲,有些痛楚:“你就不擔心我把咱們之間發(fā)生過得事情都告訴他么?”
“如果他真的愛我,我相信他會包容我的。”
“如果到最后他還是無法接受呢?”
“那就不接受。任何決定我都會尊重他。”
這時,唐瑾哲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無比挫敗的模樣:“阿殤,你太傻了……”
“是不如你聰明。”
“不,你比我聰明,我比你更傻。”
“……我剛才看到芮可萱了。”我試探性的對他講道:“她愛了你這么多年,不妨試試接受她。我只是有點不喜歡她,但說到底,真正做壞事的,并不是她。”
“那我呢?我又何嘗不是愛了你這么多年?你為什么不試試接受我呢?”
到此,我感覺真的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阿布還在等我。
“保重吧!再見。”
再也不見,我又在心底加了句。
“童蔓殤,你真的都決定好了?”
我懂他的意思。
“嗯。新加坡有Amos在,我相信阿布就算恢復了身份,也不會有人敢動他半根毫毛的。”
可誰知唐瑾哲立馬冷蔑的笑了起來。
“Amos?哈!你那個恩人Amos又有多偉大!”
我茫然的睜大眼睛,疑惑的問:“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他的目光完全暗沉下來,燈光絢爛的平安夜里,竟找不到絲毫光亮:“你為何不問問你的恩人--明天,夏司布究竟能不能坐上飛往新加坡的航班,跟你一起離開這里?”
指尖顫動著擒住他的肩膀,緊張的問道:“到底什么意思,你說清楚!”
驀地轉(zhuǎn)過身。
對面的街道上--阿布,不見了。
可是Amos,我從未懷疑過你……
一整夜,我輾轉(zhuǎn)難眠。
腦子里全是阿布消失前對我說過的那句話:“阿殤,不管怎樣,你要記住--我愛你。一直都愛。”
隱隱約約覺得有什么大事將要發(fā)生,心里頭慌亂的很。而他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態(tài),住所也沒了人影。
我?guī)捉l(fā)瘋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
Ed來敲我的房門:“Iris,快起床了!要趕航班。”
我情緒低落的洗漱完畢,Ed歡快的拉著我:“Iris,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回新加坡之后我不用去斯利汶大學了,老爸說還是讓我跟著你!哈哈,Iris,我們又是令人羨慕的”黃金搭檔“啦!”
而我的心,終于沉了下來……
我知道我今天走不了了。
機場里,我在安檢前給Amos打電話。
“今天恐怕回不去了,但Ed可以回去。我正在送他離開。”
Amos像是已經(jīng)知曉了我這邊的所有事情,語氣平淡的說:“我可以再給你一些時間,Iris。但到最后,我還是希望我希望你能跟Ed在一起,幫他管理我所有的公司。”
我想我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了。
“可我比他大五歲。”
“是啊,他確實比你小,不過也總比老的好,你走不動的時候他還可以照顧你,賺的很。”
這些話,怎么聽著似曾相識?
“Amos,你派人監(jiān)視我!”
我不敢置信,音調(diào)略升:“告訴我,你讓我回來C市找他,并不是你的真心,對嗎?”
“……我并沒有想到你真的能夠找到他。”
僅此一句,便徹底抽空了我的力氣。
可他還平靜地說:“我要是唐瑾哲,就會把夏司布送到很遠的地方去,而不是把他留在身邊時刻監(jiān)視他,雖然整了容,但畢竟改變的只是外表。”
我突然出奇的發(fā)冷,渾身顫抖。
“Amos,直到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絕望的閉起眼睛,我覺得每吐一個字都是在割心剜肺:“你太可怕了……”
然后,手機墜落。
破碎的,是不久前剛剛愈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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