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應該是有這樣一場雪的。以覆蓋整個冰淵的勢頭席卷而來,幾夜未歇。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是除師父以外唯一一個能行走在冰極雪淵的人。后來,一個喚作阿祁的少年獨闖冰淵,拜了師父為師,再后來,他多了一個喚作阿夏的師弟。
而就在那場罕見的大雪之中,少女不期而至。她清麗的臉上滿是神魔勿近的戾氣,眼神里有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寒冰。
——他卻一開始就不怕她,幾次有意無意招惹完她后滿不在乎地與她殺人一般的眼光對視。
冰淵隔世,時間漸漸散開了她身上的戾氣。她開始與他們講話,臉上不再只有冷冷的表情。在她來之前,他每天要做三件事——訓練,與阿祁斗嘴,與阿夏打架。后來,多了兩條——與芊芊斗嘴,與芊芊打架。
他總是覺得與她不對盤。阿祁和阿夏受傷,她會真正像小師妹一樣替他們包扎,他受傷——則無一例外地送上冷嘲熱諷。
后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后悔了。一開始就不怎么對的相處方式,似乎注定了只能這樣走下去。隨著歲月的延續與彼此的熟悉,他與她斗嘴的次數不減反增。幾年之后,心智早已成熟的阿祁和阿夏見怪不怪地看他們依然像小孩似地天天吵,偶爾討論著這次誰會贏。
一次比試的失手,讓她的背部狠狠撞在樹干之上。看她跌落的那一瞬,他眼里有自己都沒發現的驚慌。
阿祁和阿夏都清楚地記得——那次之后,他再也沒有打敗過她。
兩年后,師父趕他們出了冰極雪淵。阿祁回了皇室,阿夏被接回家族。目送他們背影遠去,那片浩然的風雪里只余他與她兩人。寂靜中他想,她應該是慶幸終于不用再見到他了罷。沉默著邁步,他卻聽見她的聲音——“你愿不愿意陪我復仇?”
他停步,轉身,和她斗嘴的習慣沒有改過來:“你這么討厭我,該不是拉我去送死?”
她答得理所當然:“你猜對了。”
唇角的笑微帶苦澀,他卻并沒有理由拒絕。
復仇的路是意想不到的艱辛。她的敵人太過強大,連根拔起談何容易?那很長一段無聲歲月里,他與她都在聯手布一場嗜殺的局。偶爾她會累地在他旁邊的案上睡著,沉靜的臉上全無防備。所以他猜,就算她依舊討厭他,他卻也是她少有的不設防的人之一罷?——這樣就好。
血洗仇家之時,他在暗面助她。那一戰過后,江湖稱她為玉顏殺神。他知道這樣的稱號會給她帶來更多的麻煩,暗中建了自己的勢力,只為危急時能給她更好的支持。
他一直在等她趕他走。但她一日不說,他便一日陪在她身邊——盡管他很少與她同出在公眾視線。
隨著時間的推移,鷹主寒少的名號傳開。他有了一場不得不赴的生死之戰。
前路太過難以揣測。赴約之前,他猶豫著對她說出了一直不敢出口的希冀——“如果我能活著回來,你嫁我可愿?”
他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然而當她在淚光中點頭的那一瞬——他便知道他再也沒有回不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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