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早就知道這一切了，真難得你竟然能忍到今天。”

在這冷清的宮殿內，上官婉兒即使聲音再輕柔也能聽見陣陣回音，她感覺身上一陣冷意襲來，涼颼颼的，很是慎得慌。

“對于這個皇宮，我有感情，也有恨意，以前我是不確定，但是因為一個人的出現更讓我證實了這個可怕的想法，我想你永遠都不會相信，我待了二十幾年的這座深墻遠遠不止隔著這道墻，我叫了二十幾年的母后竟然會是我的仇人，呵，這很可笑吧。”

風北野語氣蒼涼，難得的出現一絲惆悵，不過上官婉兒仍然佩服他，一般人面對這樣的局面早就潰不成軍，但是他已經算是鎮定的了，所以她才更加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還是說出自己的意見？

說到意見上官婉兒又開始頭疼，她以前那張嘴巴是很能說的，但是今時今日不得不承認，她已經詞窮了。

“南宮默，你應該不陌生吧？除了敵人，你們的關系更不一般，是么？”

過了良久，上官婉兒選擇一針見血的開門見山，雖然有點殘忍，但卻最實際，也更直白，與其藏著捏著倒不如快刀斬亂麻。

風北野緊握著拳頭，他今天的忍耐力幾乎已經達到極限。面對‘養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太后，他復雜糾結，面對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兄長弟弟，他情深意重，面對他最愛的女子，他可以做到坦白心聲，但是那段回不去的往事以及南宮默的存在才更讓他無法釋懷，呵呵，沒想到他風北野也有今天這樣無措的時候。

“別把仇恨繼續延續下去了，真的，這樣大家都會無止境的痛苦。”

“他，一心想報復皇宮里的所有人，尤其是我，呵呵，即使是同父同母的親生兄弟也只是如此，仇恨終究埋沒了那一絲所謂的親情。”

空中飄起了陣陣小雨，外面的樹葉被吹的零零散散，越發顯得這個皇宮的孤寂和蕭條，風北野定定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試圖在她身上找到一絲溫暖，現在恐怕也只有她才能讓他平靜了吧。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么不愿意將自己交給你么？因為我感覺我們再也回不到幼時那段無憂的時光，小時候的你就不愛說話，可我就是喜歡粘著你，因為我覺得你跟他們不一樣，在你的身上我莫名的感到安心，但是后來我親眼目睹了你的嗜血，在某個角落里我看到了你眼中的麻木和冷血，你的瞳孔里倒映出的是前一秒被你親手殺害的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呵，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風北野么？不僅冷酷，還如此殘忍，這樣的你真的讓我感到非常痛心。直至今天我才認識到了另外一個不一樣的你，原來你還是有血有肉的，至少會為感情傷神，哪怕只是仇恨，可是你終究手足無措了，是么？”

上官婉兒緩緩的說出這番話，那是埋藏在她心中數年的真言，以前她不理解，現在她逐漸對這個男人動了真心，每錯，是真的開始動心了，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一言一行。

風北野竟無言以對，一時間復雜的情緒接踵而至，就像一張無形的蜘蛛網，密密麻麻的交織在一起，到最后還是成了一個打不開的死結。

“你，還怕我么？”過了半晌，風北野有些艱難的開了口，他心里異常忐忑，對于這個答案他十分在意。

“怕啊，怕你后悔娶我了。”上官婉兒嫣然一笑，那笑容在風北野看來如同冬日里的一絲暖陽，給他冰冷的世界里增添了些許陽光。

他怎么可能會后悔娶她？在這個世界上她是他唯一的救贖和死穴，在他看來哪怕是與他數年未相認的南宮默也終究比不上眼前這個女子的一顰一笑，這是真的愛上了吧？

風北野將她輕輕擁在懷中，他的手覆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如此安心，這樣的情景是他在無數個夜里夢寐以求的，此時此刻竟然真的實現了。

而此時的南宮默卻在整日整夜的飲酒如醉，一個人在這奢華的空蕩蕩的房屋里，除了手中的酒，他找不到任何東西發泄自己心中的情緒。

“上官婉兒，你為何偏偏是他的妻子？”他無力的蹲在墻角，眼中的頹廢之意顯而易見。

有時候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往往就是通過一個細微的神情就能穿透一切，而且一旦將心交出去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在沒認識上官婉兒以前他一直都是個自我的人，而如今她出現了，他的生活也由此逐漸發生了后知后覺的變化，她敢愛敢恨，她嫉惡如仇，她從不做作，而他，該死的偏偏中了她投下的毒。

“主上，外面有人求見。”

“你當本王說的是廢話么？無論何人，一律不見！”

“可是，可是對方聲稱一定要見到主上，如果主上不見，她必定不會離開。”黑衣下屬原先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難色，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以及主上的種種反常都另他們這些做下屬的感到十分不安，在江湖上闖蕩了這么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主上如此借酒消愁。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南宮默心心念念的那位女子，上官婉兒。她一身淡藍色長衣，素顏的裝扮越發顯得清新脫俗，窈窕的身姿如今也有了些圓潤之感，或許是懷孕的緣故吧，他總覺得她比以往多了些柔情，少了些天真。

“風北野怎么放心讓你一人過來？”他淡淡的開口，手中的酒杯幾乎要被他捏碎，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會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這不是關鍵，我今天來只想告訴你一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有些事情得過且過吧，這樣不好么？”

“你一點都不了解我的心情，殺母之仇我一輩子都忘不掉，呵，今晚只是第一步而已，鳳羽太后終究是得到報應了，哈哈哈。”說完南宮默狂飲一杯酒，空氣中還回蕩著他那陰冷而又狂妄的笑聲的陣陣回音，尤其慎人。

“跟我說說吧，今天為什么要忽然下次狠手？太后如今危在旦夕，難道你連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都不肯放過么？”

“我跟你說個故事吧，就是不知道你能否有勇氣聽下去。”半晌，南宮默再次頹廢的順著墻角坐在地上，只是依舊酒不離口，眼中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隱忍和惆悵。

上官婉兒也順勢坐在他身旁，即使懷著身孕有所不便，但她還是堅持保持這個姿勢，或許是圖一個心理上的平衡吧，至少這樣的距離不會讓他覺得她離他很遠。此時不遠處的一道深邃的目光一直在看著這兩道肩并肩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但理智告訴他必須要忍下去。

“二十二年前我只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那個時候陪伴在我身邊的除了奢華的生活環境就是我的額娘。在我眼中她一直都是個絕美的女子，她溫柔如水，只是我從未見她真正的笑過，尤其是當某個男子接近她的時候她越發不快樂，后來我才知道那是當朝的天子，也就是我所謂的父皇，不知道為何，我始終對那個男人有一種敵意，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無盡的貪婪，那是一種如野獸般的貪婪。一個月后的某一天，我正在院中玩耍，忽然眼前出現一陣鋪天蓋地的火紅色煙霧，那是一場恐怖的大火，燒的正是我額娘所在的延水宮，而當我看到大火身后那不禁意的兩道一大一小的身影時我便發誓，這輩子我將跟這個皇宮不共蓋天。”

“那兩道身影是。太后？還有誰？”上官婉兒輕輕的問道，她連呼吸都不敢太肆意。

“呵，當時雍容華貴的羽貴妃怎么可能允許在場有第二個人看到她的所作所為，即使那個人只是個小孩子。當然，她當時并未發現我的存在，否則我也不會活到今日。”

“那個小孩，難道是風北野？”

“是的，就是風北野，我永遠都記得他當時是怎樣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的，我的額娘，那樣一個特別的女子就這樣葬身在這場火海中，這個仇你讓我如何不報？”

說到這里南宮默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冷笑一聲，上官婉兒身后已經被冷汗覆蓋，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風北野從小就是那般冰冷了，說到底都是皇宮的誘惑，女人一旦被妒意淹沒那么就將會無止境的使出種種手段，最狠的就是快刀斬亂麻，斬草除根對于當時的太后，哦不，是羽貴妃來說才是最保險的吧。

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十幾年來待自己如親生女兒一般的太后竟然會有那樣一段心狠手辣的過去，更沒想到風北野和南宮默的恩怨仇恨是在那個大火吞噬的日子里結下的。

“那你后來是怎么離開皇宮的？”

“呵，宮里除了那個女人，其他人幾乎都不認識我，想要離開也不難，很諷刺吧，好歹我也算是皇室的血脈，可惜沒人知道我的存在。”

上官婉兒忽然很心疼眼前這個男子，有過這樣一段陰暗的童年對誰來說都是不幸的，他們兩人相似之處有很多，他們的輪廓，他們的性格，他們此時內心的脆弱，他們，真的只能當仇人么？她真的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