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煙一腳踏進廳里,張管家便站起身子,恭敬地迎過來道:“小姐,云公子,你們總算來了。”
“讓你們久等實在是不好意思。”慕容煙點頭道,“我不是還有衣裳么?這種時候做什么秋裝?”
“我的大小姐啊,我都是都懷疑你是不是咱們軒國的人了!”跟在后面進來的如花搶話道,“現在都快九月了,九九重陽可是個舉國的大節,哪家的小姐公子不置辦些衣裳,也好在菊花會上出出風頭!”
“花會?”慕容煙來了興致,暗道這回可以大飽眼福了,當即對那裁縫笑道,“那有勞師傅您了!”
那裁縫也是一怔,可能沒見過這樣客氣的主子,連連說著“應該的”,將慕容煙引到后堂量體。
“云公子一會兒也去量量,做上幾件厚些的衣衫。”張管家打兩下云洛,這會兒已然有些涼意了,云洛的衣裳還是單單薄薄,醉云閣的衣裳,穿著風韻,卻不保暖。
“云洛先謝了。”云洛挑唇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頓了會兒才道,“早上的點心真的很好,趕明兒得好好謝謝云姑。”
慕容煙正從后堂出來,聽到這話,登時板起了臉,想到早上那盅牛鞭,頓時一肚子埋怨。
“公子這邊請。”裁縫小臂上搭著長長的軟尺,對云洛道,“仍是要做件長衫么?”
“都好。”云洛笑著向后堂走去。
這會兒,如花已經樂顛顛地絮叨開來,說什么今年花會定然好看,什么不知從哪引了些新的菊花品種,一定要大飽眼福,還有什么京城的衣裳有些花色好看的很,一會兒去買些布匹來,直聽的慕容煙忘了不快,越發對這花會憧憬了。
而后堂,則是另一番情景。
裁縫垂著頭引云洛進來,拿下軟尺,朗聲道:“公子請抬手。”手上卻并不去測量,而是倒了杯茶水,用手指沾著在桌面上寫下幾個字。
他沾的水很少,寫的卻很快,大約剛剛寫完,字跡便干掉一半,再看不出來。
云洛卻將那些字看得清楚,這才應道:“云洛想做件寬松些的款式,勞您費心。”
說著,也沾著水書寫。
兩人一問一答,面上說的雖是談論裁剪衣裳,手下所述的則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那就這樣了。”那裁縫點頭道,“您得空來店里看看,若有哪不滿意也好修改。”
“有勞。”云洛點點頭,將杯里剩余的水喝下,重又擺好了杯子,桌上已然干干凈凈,看不出絲毫痕跡。
出了內堂,只見了張管家一人,卻不見慕容煙。
聽張管家說像是和如花去街上尋些新奇去了。
“那我就按著這尺寸去做了。”裁縫揚聲道,面上仍是恭敬地笑意,“小姐就做兩件秋裙,公子的就做件寬松些的長衫,可好?”
“勞您費心。”張管家回道,“過些日子我差人去取,銀子稍后給您送過去。”
“好說。”裁縫又向云洛行了一禮,這才告辭。
張管家送裁縫回去,云洛落得悠閑,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心卻始終閑不下來。
那裁縫是個探子,京中許多事情若是不方便探尋,便多借他傳達。
只是,這次的消息,似乎要格外小心。
澤州刺史蘇陌進京。
在軒國,每年重陽,各地掌管軍政的刺史總要進京,明里是普天同慶,與君同樂,實際上則是探查政績,看各地是否存有異心。
只是,澤州這個地方有點例外,云洛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
軒國地廣,難免平和景像下暗藏波瀾,澤州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只因澤州地處京都以南,毗鄰京都,卻又與京都中隔大山。若是克服了高山,或許半天不到便能入京,但繞道而行,就需要半月之久。
就當前看來,澤州似乎是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但若是落入那人手里……
云洛皺起了眉頭,暗道現任刺史蘇陌為人耿直,未必會被收買,但是因如此,恐怕此次進京才會有危險。
云洛嘆口氣,方才已經叮囑要小心防范,澤州刺史不能換,若是換了,只怕圣上的憂慮便更深了。
入秋的京城有些微涼,往來的人們依舊為了生計而忙碌著。
越捕頭的日子不好過,失主連連訓斥他辦事不利,偏偏有命令在身,絲毫不敢泄露線索,派人四處去調查的女子,偏偏也是一無所獲。
沒人知道那個女人的來歷,查不到身份,查不到她從何處來,到何處去,一切都是空白。
只有一個城郊的村民說的天花亂墜,說是見到一個女人從天上掉下來,落到了河里,然后爬上了岸,當然,這種鬼話沒人信,越捕頭自然也只當那村民得了什么癔癥,不作理會。
正頭疼,就見不遠的前面兩個女人并肩向這邊走過來。
慕容煙扯著如花問東問西,一路上興致勃勃,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跟隨的視線。
先去布坊看布匹,挑挑選選,自己沒見到太喜歡的,反而如花抱著一匹布,愛不釋手。慕容煙笑了笑,指了指那匹布,大方地掏了銀子,想了想,又指著一旁幾匹后世的布料道:“這些也包起來。”說著沖如花一笑,頗有些調皮的意味,“張管家的衣裳都舊了,趁著過節,也給他做幾件,還有大伙。”
如花一怔,半晌,眼圈有點紅。
慕容煙看在眼里,走過去,做個鬼臉,笑道:“哭什么?再哭得話,咱們這就回府,不出去玩了!”
如花趕緊蹭蹭臉,重重地點了點頭。
抱著一大堆東西,再去逛街總也有些不方便,兩人合計一下,覺得還是先回去,放了東西再出來,順便嘗嘗京城夜市上的小吃。
路過一間古玩店,慕容煙終始忍不住,留下如花看管東西,自己進去逛逛。
東翻翻西看看,驀地,視線被一尊巴掌大的臥佛吸引。
這樣大小的臥佛很少見,尤其是這種形態的佛像。
慕容煙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這個佛像做工并不怎么好,用料也不上乘,而且雕刻的佛壓根不像佛,難怪擺在這里,來往的人都沒有幾個注意。
只是慕容煙卻有點稀罕這個東西,只因那佛像的表情很怪,似笑非笑,竟有點誤入風塵的放蕩味道。
這種佛像,絲毫沒有佛家的莊嚴,誰會要?
慕容煙笑了,這佛像的表情很像是一個人,笑意濃濃,媚眼如絲。
“掌柜的,這個我要了。”慕容煙指指那佛像,笑道。
掌柜的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見慕容煙指著的佛像,皺起了眉頭,抱歉道:“姑娘,實在抱歉的很,這佛像已被人定下了,您要不看看別的?”
慕容煙一怔,暗道這種不入流的東西怎么也會有人要?
卻不知自己已經將這話問了出來。
掌柜的一怔,只覺得這個女子有點奇怪,面上仍舊賠笑道,“這個臥佛確實有人定了,而且不是別人,正是京里的吏部尚書范大人。”
禮部尚書么?慕容煙凝眉想了想,這種東西都跟我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