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少主在說什么。”她依然斂著雙目,視線垂在光亮的地板上。
“抬起頭來!”他的語,陡然轉為命令。
她抬起頭來,望著他的眸子:“大夫人讓蜜蜂蟄傷的事,我一概不知,還請少主查明。”
“那個裂唇的小婢快死了。”他突然道,對她的話不急不躁,撩袍在椅子上坐下,“她在牢里頂多還能撐一日。”
“她根本沒做錯什么事,即刻放了她!”她的心驀的一沉,這才有了情緒。
“用魔音誘本少主的馬入鬼谷算不算罪大惡極?”他挑眉盯著她,俊臉上分不出喜怒:“或者說,她才是那個與擎蒼有關聯的人?”
“如果你要擎蒼的行蹤,我不知道!”
“現在不知道不要緊。”他笑,唇角勾起:“只要能慢慢記起來就好,那個小婢同樣一口咬定不知道,所以她被關在黑牢沒有飯吃沒有水喝,只能等死。”
“你故意的!”她直勾勾看著那張臉,只覺頭皮直發麻:“你要怎樣才肯放過她?”
“我故意的?”他站起身,不允自己用仰視的姿勢去看這個女人,居高臨下盯著她:“從代嫁那一刻起你就該知道會有今日的場面,死一個賤婢算什么!想做一個聰明的女人,就不要讓人抓住把柄!”
“我以為一手遮天的凌霸主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還要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眸中同樣噙著抹譏諷,與他冷冷對視:“債有頭,冤有主,是我云輕雪貪圖榮華富貴代替姐姐嫁進來,少主該對付的人是我,而不是為難無辜的云淺!”
聽她這么一說,凌弈軒的劍眉跳動了一下,冷笑出聲:“假若你們果真貪圖我凌府的富貴,本少主絕不為難你,但是,你果真是為這些而來?何以本少主感受不到你的一絲殷勤?”
“既然是代嫁,我不奢望能得少主的憐寵。”她立即將一排濃密的睫毛垂下去,紅唇輕掀,吐著違心的語。
“是嗎?”凌弈軒看那突然柔順下來的模樣一眼,道:“過來!”
過來?她暗暗吃驚,抬眸瞧到這個男人挑眉示意她走到他身邊去,黑眸中盈亮,好整以暇等著她。
她踟躕了一下,終是深吸一口氣,繞過桌子緩步走過去,在離他兩步遠處停住。
“本少主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他勾唇笑,陡然一把扯了她摔坐在他腿上,用掌掐著她的腰:“服侍本少主,倘若你服侍得滿意,本少主便讓你做新寵。”
她一手緊拽著他的前襟,一手撐在書桌上,“等晚上再服侍,妾身身子現在不大舒服。”
“哪里不舒服?”他沒有表現出不悅的神色,掌下的力道卻掐緊一些,大掌故意停留在她的臀部上:“差點忘了你才剛受過體罰,而且舊傷未愈,連白錦都染紅了。”輕輕一捏,“還疼嗎?”
當然疼!她倒吸一口氣將手中拽緊,上身直直往上挺起,而后放棄方才所有的委曲求全,從他的腿上站起身。她沒有必要讓自己表現成一個極欲得寵的女人的,不管她有沒有成為新寵,她知道這個男人都不會放過她,大夫人也不輕易讓她好過。
也許真實一點,她的日子會好過一些。
跳下他的腿,她撐住桌角穩住身子,對他冷道:“我確實非完璧,所以甘愿受罰,沒有錦紅,更無臉回娘家拜見爹娘,只請少主能給一處安身之地。”
“這么快就妥協了?”他俊臉倨傲冷漠,對她的逃離舉動一點也不驚奇,抿唇冷笑:“我還以為你會懂得把握時機,要知道機會一旦錯失了就沒有第二次了,女人,你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多謝少主抬愛。”她望著那高高在上的冷顏,心口一陣翻涌。是啊,就這樣嫁進來了,這個男人又怎么肯輕易放過她呢!
再冷冷一笑,拉開門走出去。她相信他的刻意寵愛不會比大夫人給她的皮肉之苦好到哪里去,所以她不需要去爭取,只要明白這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不會這么輕易讓她死就好,因為對他們來說,留著她還有用處!
走出引凰閣,竟發現剛才那個粉衣女子站在園子里,淡粉色紗裙裹身,外披白色煙紗,微露纖細頸項和鎖骨,裙幅褶褶如月光流瀉于地,挽迤三尺有余。
“姐姐。”步態雍容柔美,一縷青絲垂在胸前,隨她迎風走動的動作微微掀起,粉黛薄施,嬌嫩可人。
女子唇邊始終掛著笑,對她欠了欠身:“妹妹璃落請姐姐去百枝蓮坐一會可好?姐姐過門,妹妹還未拜訪姐姐。”
輕雪看著女子唇邊那對笑渦,只覺得特別親切,卻又為女子對她的稱呼有些怪異。她大概知道自己是側夫人,也就是一個沒名沒分的姬妾,而且剛才那個男人也說了她們沒有姐妹之分,何以這個女子還要如此謙遜?
這個府里的女人,一個個想踩她頭上還來不及,又怎會對她如此客氣。誰都知道少主迎娶她的當夜又納了一房小妾,且翌日她還讓大夫人當堂指正沒有落紅,今日過后,只怕連府里的丫鬟小廝們也要欺負到她頭上。
所以說,這個時候這個女子的友善難免有些突兀。
于是她客氣回應:“姐姐不敢當,叫我輕雪吧。”
“輕雪?”女子微微吃驚,眸光一閃,很快掩住了,笑道:“輕雪比翩若好聽,落雪清冷安靜,不染塵土,雖落地成刃冰封三尺,卻在春暖日化成細細流水。這樣的女子,最讓璃落佩服。”
“謬贊了。”輕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說漏嘴,回以這個女子感激一笑,“非常感謝你在大夫人面前替我說話。”卻也不敢說太多的話,輕輕頷首,“先告退一步。”
“輕雪!”璃落叫住她,友善道:“在這個府里,只要你聽大夫人的話,大夫人就不會故意為難你。”
“多謝你。”她回首,再次回以這女子感激一笑,走回東院剛才罰跪的那片花海。剛才在書房與凌弈軒的一番交涉,他已擺明要坐山觀虎斗,任他的正室欺凌她,變著法整她,而后等著她受不住來求他,討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