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禮剛才還是愁云密布，現在已經變了臉色，目不轉睛地瞧洛無晴那柔美的身姿。絕妙的輕功和柔軟的身體，像翩然起舞的仙子。若不是尉遲風那柄寒光閃閃的鋼刀，此刻定是世上最美一刻。忽而又想，若她真不敵尉遲風，父皇必定不肯放過她。到那時，他該怎么辦？向父皇求情，放她一條活路？父皇肯答應嗎？若是不肯，他該怎么做？拼著太子之位不要，放她出宮？還是眼睜睜看著她死在父皇的刀下？想起死，他一陣心驚。好不容易她死而復生，他決不讓她再死，他也不愿再忍受一次這種錐心之痛。如果父親真要殺了她，那他就和她一起死。打定主意，他不再胡思亂想，凝神觀戰。這思索之間，尉遲風似乎又占住了上風。

洛無晴不時用樹枝震飛樹葉，化作暗器，用來打亂尉遲風的招式，她手無兵器，不敢與他硬碰。一時間，落葉紛飛，兩人穿梭其間，身上竟不曾粘上一片，眾人暗暗稱奇。

武帝年少時學過些武藝，做了皇帝后，便慌廢了。這二人一交手，立刻看出她武功不比尉遲風差。尉遲風久戰不下，他心頭著急，真這樣放了她，心有不甘，瞧見太子，心生一計，向身旁侍衛低語一番。那侍衛輕輕移向武禮身后，舉刀劈了下去。

洛無晴大叫一聲武禮小心，內勁一生，手中樹枝如利箭般射向那舉刀待衛。幸好她并未存心取他性命，樹枝只射穿那人手臂。

她這一分心，尉遲風抓住機會，連出三招，一招迫她后退，一招截她后路，另一招直取她大開的中門。為救武禮，她已經露出了自己的破綻，尉遲風正好抓住這個機會，連攻三招。洛無晴情知第三招一使出，她必被刺中胸口。當下運盡全身功力，聚于雙掌，在他第二招已老，第三招未出的時候，冒著后背中他一刀的風險，反身向前推去。她要與他拼內力。尉遲風早料定她會避開第二招，是以用第三招等著她。哪料她拼著兩敗懼傷的打法，不敢大意，單刀斫出的同時，左掌向她打去。

這二人各自運起平身功力，當真非同小可。場中氣息剎時凝固。洛無晴一掌打人，一掌推刀。雙掌一接，尉遲風頓感一股寒氣，由掌心鉆進五臟六腑，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他勁力被封，刀勢變緩，在刀砍下的一瞬間，洛無晴著地一滾，避了開去。但那刀實在太急，縱使她輕功快捷如廝，依然被劃中手掌，鮮血順著掌紋滴落。

“尉遲風，你輸了。”洛無晴用手帕裹住傷口，對皇帝拱手道：“皇上，咱們后會有期了。”雙足一頓，往宮墻飛去。

衣帶飄飄，隨風而過。武禮看得呆了。那向他伸出三根手指的纖手越去越遠。

洛無晴沒有出宮，繞了一圍之后，又回冰庫躲著。她不想就這樣離開，無論如何，也要跟武禮道別。今夜三更，老地方見。不知他看懂她的意思沒有。

三更時分，不醉樓的門準時被人推開。武禮摸黑進來，小聲喚道：“飛飛，飛飛。”他不敢掌燈，一旦發出亮光，周圍的侍衛便會過來。

洛無晴早聽見他的腳步，此時正躲在門后，想嚇他一嚇。手伸到半空，武禮忽地回過身來，她一伸手，正好摸到他的臉。干凈細膩的皮膚，微微發熱。

“飛飛。”武禮緊緊抓住她的手，使勁握了握，不肯松開。

“武禮，你再吃不放開，本姑娘可要叫非禮了。”

雖知道她不會叫，但還是松開了。他摸出一塊四四方方的東西，輕輕放到她手上。天太暗，她看不清是什么，只覺得冰涼冰涼的。

“飛飛，你拿著這塊令牌，將來遇著什么困難，盡管拿著他去找平丞相，他會幫你的。”

平不凡？他若是見到她，不把她吃了才怪，還怎么會幫她？

武禮看不清她此刻的臉色，若是看得見，也不會明白這種怪怪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皇上雖然答應過只要你贏了尉遲風就不再找你的麻煩，但我看他還為這事生著氣，晚上連膳也沒傳。這些天你還是出宮去吧，等將來皇上氣消了，你再進來玩。到時候，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和皇上冰釋前嫌。”

“我看還是不用了。本姑娘可沒功夫伺候皇帝。依我看，你若是有空，還是出宮來找我吧。皇宮里規矩太多，像我這么野的女孩，不出一個月就被憋死了。若非有非進宮不可的理由，鬼才想進來呢。”

武禮聽她說有非進宮不可的理由，心頭大喜，只道她是在向他暗示，她是個女孩子，自然不能說得太直白，這事還得他這個男人主動一點。

“飛飛。”重新抓住她的手，明顯感到輕輕一顫，“你愿意嫁給我嗎？”

“啊？”這都是些什么啊？從來沒人跟她表過白，這一來就是最猛烈的。他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自己連他父母兄弟都沒見過，這樣的兩個人能成親嗎？就算她思想開放，不在乎這些，好歹也該談個情，說個愛，看看兩人合不合適再說吧？

武禮感到她有些慌亂，道：“飛飛，你不用緊張。”

“我……沒……沒緊張。”她的手心開始冒冷汗，幸好他看不見，要不還不給囧死。強作鎮定，道：“你連我是誰，家住何方都不知道，這樣說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家在何處，我早就認定你了。在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在你把我救出水池的時候，在你拼命救陸青青，昏倒在火場外的時候，在我聽說你死去的時候，更在你死而復生的時候。除了你，世上再也不會有誰能讓我如此上心。”

“可是……”可是什么，可是什么。洛無晴自詡才思敏捷，這時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當兵的遇到秀才公，同樣有理說不清啊。

“飛飛，你或許很難理解。你或許覺得我只是一時沖動。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你生死不明的這么多天，每一天都是對我的煎熬。如果你親眼看著自己的愛人就坐在那里，身上結著一層厚厚的冰，而你又無能為力，那種感覺，還不如死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