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有侍衛來報，杖至五十，那太監已斷了氣。武禮冷冰冰道：“杖刑一百，革去官職，趕出宮去。”

那人稍一遲疑，旋即明白過來。庭外又響起杖責之聲，只是沒有了慘叫，砰砰砰砰，震得每個人的心跟著一起跳動。

“崔仁義何在？”

崔仁義整個人像塊稀泥，癱了下去。

“推出去，砍了。”崔仁義半句求情的話也沒有開口，他早嚇得連開口的氣力都沒了。

“太子殿下，崔公公罪不至死，請殿下瞧在他救火有功的份上，饒他一命。”陸青青直起身來，已經死了兩個人，她不想再有人因為她喪命。

“你是陸青青？”

“是。”陸青青垂首答到。

武禮走到伏在門檻邊上的崔仁義，蹲下身，小聲道：“既然崔公公有功，本太子就從輕發落。改砍頭為杖刑一百，由大內侍衛執行，你可滿意？”

崔仁義哪敢開口？緊緊抓住門檻，生怕被人拖了出去。武禮又道：“本太子再給你一個恩旨，若你能撐得過去，這柴炭司以后就由你作主。”

揮袖讓人拖他出去。崔仁義消失在眾人眼前，誰都知道，這一百刑杖意味著什么，在這深宮中，從來沒有人能挨過大內侍衛的一百刑杖。平時，宮人犯了錯，都是由執法太監行刑，這些太監沒習過武，單憑一般蠻力，建宮以來，能撐過的也不過區區數人。大內侍衛整日練功，手勁比常人大出不止一倍，二十杖便能要人命，要從他們杖下逃生，斷無可能。

果然，不過二十幾杖，便聽咔嚓一聲，刑杖斷了一根。五十杖過后，已經幾乎聽不清崔仁義的叫聲。

百杖過后，執法侍衛進來回報：“斷了三根法杖，崔仁義渾身被打得血肉模糊，已經沒了知覺。”

“死了？”武禮冷冷地問。

侍衛低著頭，顫栗著道：“還有一口氣。”

“太子殿下，這一切都是青青的錯，您要殺就殺青青一人，求您放過崔公公吧。”陸青青怕了，這樣的眼神，她從俊華眼中見過。那是一種毀天滅地的恨。

武禮重重地吸一口氣，他對陸青青恨不得殺之而快。可是他不能殺她，飛飛拼了命救她，殺了她，飛飛會恨他。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孩。

“傳太醫。”武禮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的決定，他也不懂，怎么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來。或許，是怕飛飛傷心。“傳鄭太醫。”

太醫院院首鄭京成，入院三十五年，醫術精湛，堪為翹首。武禮叫傳他，是下了決心放崔仁義一馬。眾人在心中皆長舒了口氣。

武禮命所有人退下，只留陸青青一人。這個陸青青，可惡，該死。可惜偏偏又不能要她死。她死了，飛飛就白白的犧牲了。

“陸青青，本太子恨不得殺了你。”

“奴婢知罪。”陸青青伏在奪上，不敢抬頭。她入宮以來，不管別人怎么用強權壓她她都不屈服，現在，她屈服了，為了那些無辜的人，為了為自己喪命的飛飛。

“你很聰明，知道本宮不會殺你。所以你才敢膽大妄為地要本宮放過崔仁義。你以為你勝了，我告訴你，不是我要放過他，更不是我要放過你，是飛飛。她希望我放過你們，放過你們所有的人。”武禮哽咽道。你為何就偏偏不放過我呢？

“本宮不殺你們，并不代表事情已經過去。飛飛的事總有些人要負責。一命抵一命不可能，沒有誰的命能抵得上飛飛的命。”

“奴婢知甘愿接受任何處罰。”

武禮厭煩地一側身，正好瞥見洛無晴的臉。紅紅的底蘊上罩著一層白霜。飛飛，若你能一輩子這樣安靜地陪著我該多好。

“你起來。收拾一下，別讓飛飛看見你糟糕的樣子。”

“是。”陸青青起身退到一邊，稍稍整理了衣衫和散亂的頭發。雖然好了許多，仍是難掩大病初俞的憔悴。

“去妝扮一下再過來伺候。”武禮指著一旁的梳妝盒子。

陸青青取出些胭脂抹在臉上，這才有了些血色。拿起羊角梳，將散亂的頭發重新梳理過。鏡子里那道傷疤若隱若現，想了想，放下些頭發，將疤遮住。進宮以后，她幾乎就沒有打扮過。女為悅已者容，俊華不在，再美的妝扮又該給誰看？

“若是飛飛好好打扮一番，定要比你美上千倍，萬倍。”武禮突然變了眼神，直逼著她的心不住后退，想躲開他的目光，可是那兩道光像兩根鐵鏈，將她牢牢拴住。“你到底有什么好？可以讓她舍得拋下我？”

陸青青不敢答話，她什么都不好。固執、自私、懦弱。她開始后悔了，如果當初跟著俊華一起出宮，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展到今天的局面？她為了自己的固執，為了那一絲可憐的尊嚴，放棄了出宮的機會，卻害了俊華，害了飛飛，也害了司里所有的人。

“你說，她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武禮的眼里不只有命令，也有哀求，像當初俊華哀求她跟他出宮一樣。她已經用固執傷害了一個人，不想再用來傷害第二個，可她確實不知。

“奴婢不知。”

“你敢騙本宮。別以為本宮真不敢殺你。”

“奴婢很感激飛飛姑娘舍命相救，如果可以，奴婢愿意有自己的性命去換回她的性命。但奴婢并不認識飛飛姑娘，也不知她為何會拼死來救奴婢。或許飛飛姑娘生性善良，不愿見奴婢死于非命，所以……”

“不認識？真是滑稽。你居然說不認識她。”武禮撲過去，抓著洛無晴浸在冰水里的手，冰涼，刺骨，于他來看，卻是無限的溫暖。“飛飛，你舍了性命救的人，她竟說不認識你，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去抓另一只手，手掌一陣刺痛，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啊。”武禮尖叫一聲，房門立刻被人踢開，兩名侍衛不由分說，抓住陸青青，“大膽奴婢，膽敢謀害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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