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鏡花水月（4），與君相決絕

天若不去理會這個女人的言語，只看著這個男人，心早已碎了一地，為什么要欺騙我，為什么，難道我就這么看著好騙嗎？為什么，難道自己在這個男人的心里真的就及不上所謂的權力與榮華嗎？天若鹽田而笑，笑得哭了，哭了又再笑，一聲一聲，像是一把刀割在劍離的心上。“是的，自己早該知道的，早該。從第一次相遇的刺客開始，從后來在忘憂山莊外圍的重逢開始，從他謊言相欺去尋東方云翔開始，他就一直在欺騙著自己。他苦心經營的權力之網縛住了他，他掙不脫，可是，天若卻掉入他苦心經營的又一張網，情網，只是天若絕不能讓自己也掙不脫。臉上閃過一絲決絕，又回復了那般冷峻的容顏。清容上還是依稀可見的淚痕，天若的心碎在其他人眼里成了好笑，那個劍離明媒正娶，正拜堂的女子可以理所當然的生氣，而自己是沒有這個資格的。被人指指點點，說是不知羞恥，天若的嘴角滿是嘲諷，原來那個穿紅衣的位子應該是自己的，是自己的猶豫不決將這個位子拱手相讓，如今，又傻傻地貼上去，是不是自己犯賤！

天若的手指在空中一指，半空中出現一個圓形的光圈，然后，冰魄劍出鞘。巨大的清鳴聲出現在當場。那些個拿著弓箭的守衛均是嚇出了一身冷汗，這般氣勢是他人不曾有過的。所有的弓箭，好像是見到了克星，一道銀光閃過，盡數折斷——空中的天若絲毫不管，冰魄已出鞘，必得飲血。這個男人既是負了我，就必須付出代價。劍離看到這樣的若兒，心在滴血，好多次想要上前，可是卻是近不得天若的周邊。只能這般看著他的若兒，滿是苦痛和悲戚——自己怎的就讓自己深愛的寶貝如此傷心，自己真是全世界最失敗的人了——這邊劍離滿是自責，那邊天若滿是痛苦，以至于都沒發現人群中的某個人手里操著一把烏黑锃锃的刀。緩緩地往刀里注入內力，刀好似聽到了什么，可以感受到一股子怨氣。黑色的如閃電一般的刀，裹挾這濃烈的埋怨沖著天若激射而去。而天若竟是絲毫未發覺，她的心全數在劍離的身上，冰魄劍寒光下，一個絕美的女子立在中間，仿是上天下來的神仙，要終結這一切”荒唐“。

很大的由劍氣引起的風，這風中有極細的絲線在來回穿梭。這股子風旋轉著向著眾人而去。不想，那把黑色的大刀也不期而至，直接刺入天若的胸口。天若的美目瞪得大大的，似是不相信，卻是不由得不相信。身子仿佛被撕裂一樣，鮮血從胸口流出來，那樣殷紅的血液，給天若披上了一身絕艷的紅色袈裟。一招手，劍絲繞上那人的脖子，那人正是得意，不想卻命喪。那邊耍狠的嘉禾公主已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身子也有些站不穩，由一旁的喜娘攙扶著。隨即，也不知是誰一聲令下，又是一隊弓箭手出現在面前，密密麻麻的弓箭朝著天若而去，不過還未能夠近得天若半分，就被劍氣割裂。天若的身子在空中晃了晃，好像因為過度透支，她的身體明顯地支持不住了。冰魄劍似是有感應，在天若的周圍護住天若。

雪，紛紛揚揚的雪落了下來。吞噬了天若的身形。那處幽幽的藍光外圍，被旋出的白雪，全染上了紅色。那樣紅，觸目驚心，在空中翻飛，猶如血色的蒲公英。劍離不能只是看著，看著心愛的人耗盡生命，落雪中，一個身影拼命地想要靠近。他近一分，劍絲退一分，為什么這個時候天若還不肯對劍離下殺招。天若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哪里還找不到答案。劍離心喜，再度上前。卻是被人一聲，生生地攔了下來——

”王爺，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看到天若快撐不住了，一個顯然是風影國的朝臣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給劍離施壓。劍離顧不上這邊，只看著空中遙遙欲墜的天若，又要邁步。那人見劍離沒有把他放在眼里，很是惱怒，”這親事是結還是不結？我風影國還不屑受這般屈辱！“把劍離逼到了最外緣。劍離自是明白此人說的是何意，若是自己毀了這門親事，那么說好的風影國的幫助就不存在了，還會因為此事和風影國結下不可解的梁子。如此，自己怕是要費很大一番折騰，就是費了一番折騰后，也不見得能爬上那個自己夢寐以求的權力巔峰。如此，劍離咬了咬牙，止住了腳步，甩過臉來，”結——“不明白用了多大的氣力，有多少不甘，只是在天若耳里就是劍離不要她，只要權。天若的心徹底碎了，再修復不全了。自己是一個貪心的女子，如此，上蒼也就真的吝嗇這一段短暫的幸福——在這一刻，上蒼還是把他收回去了。從此蕭郎是陌路。

”好，好。月劍離你聽好，我尹天若自此與你恩斷情絕，從此，上窮碧落，下至黃泉，天上人間，永不相見——“冰魄劍在空中一揮而下，劈出一道極深的溝壑，將兩人深深地隔了開來。劍離臉上滿是落寞，不要，不可以，心里喊了無數遍，在感情和權力面前，他還是選擇了后者，如此，他也就只有受著的份！想要上前，此番卻是不能夠，劍絲不再后退，而劍離也無力向前，只是一小段路，就像是隔了天涯······

天若的身體終于支持不住，重重地從半空中摔了下來。緩緩閉上了眼，她累了，要睡了——不知道另一個世界里沒有了他自己會怎么過，能怎么過。卻沒有預期的疼痛，一道驚虹趕在月劍離之前，將天若抱入懷里。男子轉過身，眼睛里滿是憐惜與憤恨，”你，會付出應有的代價！“手中的扇子在空中比劃了一下，隨后，從劍離身后的柱子上傳來巨大的響聲，整根大柱子碎裂成塊狀。不少賓客被柱子的碎片殃及，其中還包括剛才給劍離施壓的風影國官員。劍離也被迫向前遁出幾米遠，看著滿目碎石，和那離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正當劍離出神之際，又是四道驚虹，現出四個女子的容顏。正是天若身邊的四個婢女，蘭火、蘭墨、蘭嫣、蘭黛。四女都是一副巴不得將劍離千刀萬剮的表情。而劍離卻還奢望從四女口中知道天若的下落。四女望著劍離，沒有多余的話，話，公主自是都說了。如此，幾人也不必再多說。況且，對于這般負心之人，她們還能說些什么呢？只是，一句，”你，永遠不要再在公主身邊出現——如果出現，我四人必將你殺之而后快！哼——“，叫劍離更是恍然。還未待劍離說些什么，四女又化作四道驚虹，消失無蹤。只剩下劍離一個人，和未完的婚禮。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　

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

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如今聽來，真是傷心情斷腸，與君相決絕。

”公主？！“劍離的腦海里還是蘭火離開的那句話，那句無意中暴露了天若真實身份的話。”自己的若兒是‘公主’，也便只有這天水國的未央公主了。那個與自己有婚約，卻逃婚，拒婚的女子。“劍離朝天大喊，”為什么，上蒼要這般作弄，為什么——“沒有回應，偌大的王府賓客盡散，嘉禾公主也被安頓在了他處，此處只剩了星和月二人在為這場婚事善后。劍離猶如行尸走肉，伊人的眼，的唇，的手，還有那巧笑嫣然。忘不掉，揮不去，你又如何叫我相決絕？忽然想起那日若兒的回答：”若是你騙了我，我會，我會，我會用我手里的劍取出你的心看看，然后，瀟灑地離開——“只是若兒，你為何這般狠心，你走了，卻不肯一并帶走我的心······

雪紛紛揚揚，白皙之質，固執地不愿沾惹塵埃，可是，卻不是——

劍離立在雪中，寒風刺骨，這初春的第一場雪，也會是最后一場雪，就像他和若兒，會不會也是最后一次相濡以沫······雪落在劍離的身上，發上，劍離不躲，不閃。雪下了一夜，地上滿是積雪。在雪地中央，一個身穿吉服的男子，紅得那樣礙眼。男子的眼神無光，他的頭發，頭發竟然全數變白，和這日的白雪一樣白。星和月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的公子，主人，心一陣一陣地痛，若是早知道，自己絕對會攔著主子不讓他和她見面的，絕對。兩個男的，在邊上陪著劍離傷心，更是痛心。

鏡花水月本是空，世人執迷不放卻。

如今看得真面目，徒留一身長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