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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大結(jié)局 下

  • 煙花一醉
  • 左悠云
  • 4070字
  • 2014-08-07 08:55:56

你敢!

賀蘭肖想大罵她,想攔住她,可是再也無法吐出一個字,困意越來越重,他強撐著決不閉眼。

而景筠也不著急,抬起頭,她將賀蘭肖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輕輕撫摸他的頭發(fā),哼著悠遠綿長的小調(diào),哼著哼著,已經(jīng)淚流滿面。

賀蘭肖的意識在消失,沉沉的睡意如山般壓來,可是他知道不能睡,醒來就再也不能見到景筠,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

但是他還是太累了,疲倦如山般向他壓來,耳邊是她悠揚的歌聲,他想轉(zhuǎn)身再去看她一眼,替她擦干淚水,奈何已經(jīng)沒有了力氣,他好想說話,好想拉住景筠,卻返現(xiàn)此刻什么也做不了。

他恨自己總是給她帶來傷害,恨自己此刻的無力,恨無法留下她。

凄涼婉轉(zhuǎn)的歌聲在靜謐的夜里慢慢滲透,也將賀蘭肖最后一絲意識奪走,他的雙眼漸漸模糊,不知是困意還是淚水,混沌的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

景筠,不要離開我,不要。

景筠接住賀蘭肖眼角的那滴淚,歌聲漸漸低落下去,由起先的抽泣變成了大哭,她將臉埋在雙手里,第一次如此放縱自己。

阿肖,我的阿肖,她在心里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然后抬頭凝視著他,將他的容顏刻進心海最深處。

懷里的人已經(jīng)睡著,但他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臉色哀求。

景筠猶豫地抬起手,撫摸他光滑黑亮的長發(fā),她彎下身,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然后傾城一笑。

“傻瓜,禮服都被你弄臟了,你的皇后怎么穿呢?” 

景筠留念地看著賀蘭肖,突然開口:“將他交給吳公公吧,他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

“是。”身后,葛天突然出現(xiàn),恭敬地接下這最后的命令。

安置好賀蘭肖后,不知為何葛天抬頭看了一眼屋頂上站立的景筠。

她一身暗紅金繡袍,上面的鳳凰似乎與她融為一體,此刻站在屋頂,月光如瀉,人如玉,衣袍鼓起,長發(fā)飄飛,而她的目光一直盯著奉輦上的人,嘴角微微含笑,那樣的身影,宛如神邸。

葛天突然覺得好像失去什么,恭敬地對景筠彎了一下腰,然后隱于黑暗。

景筠看著賀蘭肖被扶上奉輦,漸行漸遠,最后消失在路的盡頭。

她跳下屋頂,回到宮殿,取出暗格里的包袱,這是她每年出去尋找賀蘭肖時準備的包袱,但她從沒想過有一日會帶上它,不再回頭。

因為安排好一切,景筠很輕易地出了宮門。

宮門外,她跨上準備好的馬匹,再次回頭看了看那座輝煌的建筑。

看著層層宮門在身后緩緩關(guān)上,朱紅鮮明的顏色阻擋了她的留戀。

富貴榮華皆歸塵土,自己最愛的一人,從此被落在那座金做的籠中,主宰萬物。

景筠想起當初見到賀蘭肖的時候,自己拼命想逃開,一次又一次遠離他、避開他,可是不管逃多遠、多久,她總會再遇見他。

他們就像被命運的紅線纏繞,越收越緊,再也無法分開。經(jīng)歷那些事情后,景筠深刻地認識到,她與賀蘭肖是擺脫不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她的命運已經(jīng)與他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

而現(xiàn)在她習(xí)慣了他,愛上了他,想永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命運的紅線卻突然斷了。

她無法再在留在他的身邊。

情深緣淺,天意弄人。

她苦苦笑著,淚水慢慢流下。

剩下不多的歲月里,她也不會忘記,曾經(jīng)有那么一個少年,白衣若雪,溫柔如風,愿意放棄天下,只為與她相伴一生。

朦朧中似乎是當初的斷崖,又似乎是初次相見的崖邊,他永遠在那,心中最深的地方。

一點一滴,七年歲月,彈指如歌,剎那芳華。

景筠哭著笑起來,繼而感受到溫熱的液體在嘴中蔓延。

阿肖,還望你記得我美的模樣,記得在如歌的歲月里,曾經(jīng)有我相伴。

她一拉韁繩,大喝:“駕--”

馬兒就在寬廣的大道上奔跑起來。

夕陽的少年立于馬上,突然開口:“相見三次還不知道姑娘芳名,怕于理不合。”

崖邊,他苦苦哀求,“不要,不要。”

賀蘭府中,他堅定說道:“景筠,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賀蘭肖今生只會娶你一人。”

“因為它,我錯過了一個最愛的女孩,現(xiàn)在我后悔了。” 

“現(xiàn)在我明白了我的心,可是她已經(jīng)不在了。”

“其實我最大的愿望是,給你一個屬于我們的天下,帶你遠離亂世,天下無人再能傷你一分!”

“景筠,我賀蘭肖欠你的,必將十倍償還。”

“我賀蘭肖向你發(fā)誓,從今以后,今生今世只愛你顧景筠一人,必與你同生共死,永不離棄,若違此誓,則墜無間練獄,永世不得翻身。”

“如果你不喜歡這里,我陪你一起離開,歸隱山林,可好?”

……

往事如風,皆拋于身后,命運如此,不堪回首。

凡塵過往,紅塵一夢,不過煙花夢一場。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今日這一別,我再也不會回來,阿肖,你要保重。

——

賀蘭肖醒來的時候,天才剛亮,他起來第一個反應(yīng)直奔鳳儀殿,一路上他都在祈禱,昨夜不過是場夢,她還在,她會與自己一起登上祭壇,接受萬民景仰,陪伴自己一生一世。

可是他錯了,清冷的宮殿里根本沒有所期待的身影,寬大的鳳床上,鳳袍疊得整整齊齊,一時之間,他覺得呼吸好困難。

他稟退左右,步伐沉重地走過去,伸出手顫抖地撫摸那件衣服,然后將它貼近自己的臉頰,一夜已過,卻還帶著熟悉的她的香氣。

他想,也許景筠只是一時調(diào)皮,想讓自己擔心一下,或者還沒調(diào)整好心情,想獨自思考一番,但她還會回來的。

是的吧,肯定是這樣。

想到這,他覺得心里似乎好受一點了,握緊衣角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些。

然后,一方繡帕突然飄了出來。

賀蘭肖一愣,接住了它。

“莫作悲人癡心戀。”

白娟黑字,傷人如刀,賀蘭肖再也騙不了自己。

卿卿佳人,顰笑而來,轉(zhuǎn)身離去,散似如煙,無跡可尋。

她離開了,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她,人生路漫漫,而她與他卻不會再相見,一口鮮血噴出,灑在白娟上,宛如朵朵紅梅。

景筠,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怎么可以就這樣拋下自己,一個人離開!

賀蘭肖突然覺得好冷,好累,天旋地轉(zhuǎn),昏倒在床上。

……

四十年后

今日月色朦朧,星空燦爛,四周靜謐,桂花樹下,白石玉桌。

賀蘭肖獨坐在桌前,為自己一人斟酒,酒香清冽,伴著月光,緩緩流下。

景筠,你可真狠心,四十年了,都不曾回來看我一眼,你說過,萬里江山,你在某一處等著我,可是我找了那么地方,卻依舊沒有你的身影。

我曾說過,欠你的必將十倍償還,我欠了你四年,如今還了你四十年,如果不夠,你先回來,我再慢慢還好不好。

四周寂靜無聲,賀蘭肖苦笑,抬起頭,看著星空,又想起她離別的話語。

景筠,現(xiàn)在的你是不是與我看著同一片星空,那么你該知道,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四十年來,他一直很累,每當想放棄的時候,他總會不由地想起,自己失蹤的那四年,景筠也是這么苦苦地尋找自己,守護著屬于他們的江山。

景筠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的,沒有他的陪伴,那四年會是怎樣的孤單。

所以他不能放棄。

他何曾不知她可能已經(jīng)埋于黃土,何曾不想追隨她而去。

可是心底還是有那么一點期待,她顧景筠,不是尋常人,是千機天尊預(yù)測而來的云外之人,斷崖之下她也不會死,那么這次會不會也能化險為夷。

賀蘭肖以為自己會找到她的,哪怕是一座孤墳,他也會選擇躺在她的身邊。

而她卻只留給他最后一個念想,逼迫他不得不活下去,不得不繼續(xù)尋找下去。

這是他的景筠,她總是懂自己的。

賀蘭肖想了想,又自言自語地說道:“景筠,是不是怕朕嫌棄你成了個老婆子?哈哈,我現(xiàn)在也是個老頭子,怎么會嫌棄你呢?”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四十年都已過去,景筠,你為何還不回來?你可知道,我的身體一次不如一次,你再不回來恐怕就真的再也見不到我了。

“皇爺爺。”稚嫩帶著膽怯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賀蘭肖轉(zhuǎn)過身去,那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穿著黃色衣袍,想了一下,這似乎是他最小的孫子。

當年景筠離開后,他痛不欲生,而溫珞珞不知如何得到消息,回到了他的身邊,還帶來了她與他的孩子,他沒有說話,只是讓他們住下,溫珞珞不是貪戀浮華的人,她只是想留在自己的身邊,替景筠好好照看自己。

其實他是還是埋怨的,要不是溫珞珞,他與景筠又怎么會錯過那么多年,景筠又怎么會傷心欲絕,導(dǎo)致溺霜之毒發(fā)作,最終離開自己,所以幾十年來他對溫珞珞連同那個孩子都十分冷淡。

而他的兒子也很不爭氣,時常惹麻煩,明明已經(jīng)那么大了,連孫子都有了,還有這么小的兒子,聽說是十年前與一個丫鬟所生,對于賀蘭賦的事情,賀蘭肖已經(jīng)不想管了。

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了,溫珞珞也已經(jīng)去世,有些事也就算了,于是他伸出手,對著那孩子說道:“來--”

那孩子明顯受寵若驚,愣了一會,才飛快地跑過去,站在賀蘭肖面前,一雙大眼睛閃著天真的光芒。

“皇爺爺喝酒傷身,您還是不要多喝的好。”

賀蘭肖晃了晃酒杯,回答:“這可不是普通的酒,只喝了它,皇爺爺才會覺得心頭暖和。”

仿佛這酒依舊是那杯曾與景筠共飲的酒,喝下它,自己才會覺得,景筠還在他的身邊。 

“這么神奇?”賀蘭瑾看著那酒,也覺得很香,抬起頭很疑惑地問:“這是什么酒?”

“煙花醉。”賀蘭肖淡然一笑,將杯子的酒飲盡。

酒很香,可是他卻覺得很苦,一直苦到了心底。

遠處的天空突然放起了煙花,五顏六色開在空中,一瞬間遮住了明亮的繁星。

景筠,我常常會想,如果這四十年來,你一直在我的身邊,陪我看這盛世煙花,那該多好。

賀蘭肖看著接連不斷的煙花,仿佛看見了景筠在煙花叢中對著自己微笑。

仿佛是初見崖邊的那一眼,淡了似水的流年,醉了你我的心魂。

賀蘭肖也對她微笑,緩緩伸出手去,伸到一半?yún)s又慢慢垂下。

另一只手中的杯子落地而碎,那滿載愁絲的煙花醉也順著玉石地緩緩流盡。

景筠,人生苦短,可我卻覺得是那么的漫長,最后我厭倦了等待,選擇來陪你。

景筠,且望來生,還能與你相伴,共飲一杯紅塵煙花醉。

“皇爺爺!”看到賀蘭肖垂下了頭,賀蘭瑾愣了一會,繼而大哭起來,不顧一切地搖著那位英勇帝王的手臂。

天景四十一年,筠國開國皇帝賀蘭肖,薨,享年六十九歲,一生未立后,傳位皇孫賀蘭瑾,七月后,賀蘭瑾繼位,改年號為珍沅。

賀蘭肖被葬在了皇陵,賀蘭瑾看著他的遺體。父王與母妃都已經(jīng)出去,留下的只有他,下一任的帝王。

賀蘭瑾上前一步,很認真地凝視著賀蘭肖。

小時候,他聽很多人說過這位皇爺爺,他是如何金戈鐵馬,踏破江山萬里,是如何英勇高強,成為武林傳奇的。

而自己對他也是崇拜萬分,常遠遠地偷偷看他,沒想到唯一一次近距離的接觸就是永別。

也許自己是該感謝上蒼的,至少老天讓自己最后靠近了他。

這位十歲的帝王在皇陵中默默念著繡帕上的字,小小年紀卻也懂得其中深意,頓時涼從心生。

他默默折好,塞入皇爺爺?shù)膽阎小?

這是皇爺爺最致命的毒藥,卻也是他不肯斬斷的最后一絲念想。

走出皇陵,站在高臺上,身后的石門緩緩落下。

狂風忽起,吹散少年如墨的黑發(fā),黃沙之中萬馬奔騰,他看見一個神話已經(jīng)消失,一個新的時代即將開啟。

一個,屬于他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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