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向右閃身，一個過肩摔將銀狼拋了出去，臉上留下一道血痕，狼在草地上滑行幾尺后，靈巧地滾起身，夾著風又撲了過來。

銀狼身后兩條灰狼緊緊地盯著男人，兩只前腿交替變幻著站姿，隨時準備上前幫忙。

這時，虞曦發現狼群里走出一條神情憔悴的白狼，通體雪白一根雜毛都沒有，后腹部的奶包漲得鼓鼓的，顯然這就是小狼的生母了。白狼低垂著頭，兩眼噴火看著和銀狼顫的男人，找準機會縱身一躍，加入戰圈。狼群顯得很激動，一個個摩拳擦掌發出一陣深沉的低鳴。

男人拳腳不錯，閃、轉、騰、挪對付一個狼還湊合。兩狼一起上，他漸漸敗落下風。不多時，整個人被白狼撲倒，銀狼趁勢用牙齒抵住男人的脖子。

身旁的白狼發出一陣低鳴，如泣如訴。虞曦聽得分明，男人吃的狼崽就是這對狼王夫妻的孩子。

眼瞧著那男人要殞命，虞曦怎能見死不救？笑笑再兇猛，它也難以一敵百。她趕抱將若素交給身邊的人，走出人群來到銀狼身前。

“虞姑娘。”身后眾人都捏了一把汗，那是狼啊，能要人命的狼啊。

“別吃我們，吃了他，放過我們吧！”驚慌愚昧的流民紛紛跪地，槍口一致對內指向了自己人。

“住口，他和我們一路逃亡，患難與共，你們怎么能出賣自己的伙伴？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虞曦的話擲地有聲，人群里還有人不服。眼瞧著逃到北地，能活命了，憑什么因為一個死囚犯搭上自己的命呢？

虞曦凜冽的眸子掃過眾人，“笑笑，敢跑的人都給我咬死。”

被狼按著的男人的心像被什么重重地打擊了一拳，活到這么大頭一次有人在意他的生死。

猛虞仰天長嘯，徑直走向方才人群里跪求狼吃了自己同伴，茍且偷生的人面前。那幾個人轉著鼠眼兒，沒了聲兒。

虞曦理理衣裙，學著當初巴拉拜狼的樣子，雙膝跪地，臀部坐在腳跟上，拉長上身雙臂伸平下巴殼貼地，行了個標準的狼族大禮。

銀狼顯然一愣，急忙松開男人的脖子，正襟危坐在草原上，享受著跪伏在地的異類的大禮參拜。

男人并沒有因此獲得自由，兩條灰狼一左一右呲著長牙守著。

虞曦見狠王受了她的禮兒，心下一松。巴拉說過，狼王受禮是它準備和談的條件。虞曦沒起身，她不能確定遠古的狼真得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比著手勢配合著話語，那意思我朋友不小心冒犯了您，我愿意賠償，今天冬天，大雪紛飛之時，我和我的朋友保證每月供給十只羊。

被灰狼看守著的男人離虞曦最近，他聽得最清楚。心說，這娘們瘋了，居然和狼談判。

銀狼扭過脖子無比溫柔地舔舔雪狼的眼睛，嘴里輕輕地低哼著，似乎在商量。

白狼優雅地走到虞曦面前，用爪子拍拍虞曦的手背，眼神瞥向襁褓中的若素。

虞曦肝顫啊！白狼居然要讓若素做抵押，若素是姐姐唯一的骨血，萬一有個閃失，她怎么對得起姐姐在天亡靈。虞曦稍一猶豫，狼群傳來燥動。

“不被信任，是狼族最大的恥辱。”耳畔響起巴拉村長的警告。

狼是有靈性的動物，它們感覺到了虞曦對他們的懷疑和不信任。

“好，明年此時。”虞曦鄭重地狼王夫妻達成協議，她不得不妥協，狼王以她身后數百之眾做要挾，除了屈服，她無計可施。

“臭娘們，你瘋了。有種，吃了我。”男人大嚷大叫，看怪物似地看著虞曦。

“閉嘴！”　虞曦斷喝一聲，回身抱過若素。

“若素，白狼媽媽母乳充沛，她一定會善待你的，姨娘明年此日在此接你。”虞曦吻吻熟睡的孩子，萬分不舍地將若素放在草地上。

白狼溫和地舔舔若素的小臉，然后小心翼翼叼起襁褓，抬起前爪和虞曦握握手，優雅地轉身進了狼群。狼群傳來一陣近似歡呼的嚎叫。

銀狼凌厲地瞟了一眼男了，忽然下死口在男人左臂上咬了一口。

“啊！”男人痛得大呼，一聲慘叫在空曠的夜里顯得極為刺耳。

銀狼朝狼群嚎了一聲，暗夜里所有的綠“燈泡”原地轉身，悄無聲息地隱沒于草原深處。

若素被當人質帶走了，虞曦的心若有所失。狼在自然界最有組織紀律觀念的動物，世界范圍內由狼撫養長大的狼孩不勝枚數，這是若素的宿命。

秦末的幾個月，讓虞曦意識到，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是人力無法逆轉的。

狼群退去，眼前的一場危機化解，縈繞在人們心頭的恐懼漸漸散去。狗娃娘忍不住啜泣，若素進了狼口，還有命活嗎？這些人早已習慣聽命于虞曦，自打他們跟隨虞曦，虞曦的每一次決定都是正確的。

被狼咬的男人嚎了兩嗓子，扯了自己的袍服，用牙齒咬著將受傷的胳膊系上，試著動動手臂，還好沒傷筋骨，看來白狼是口下留情了，這兩洞，算是它們喪子之仇了。

“大恩不言謝，我英布從此給你當牛做馬。”男人說著倒地就拜。　

借著星光，虞曦瞧男人一臉戾氣，一看就是不個安份的主兒，她可不想讓他連累了眾人。

“你走吧！”

“姑娘，英布是粗人，不會說話，你是英布重生爹娘，英布這輩子死都不離開你。”男人依然山一樣的跪著，沒有半點起身的意思。

方才虞曦滿腦子都是若素的一頻一笑，根本就沒聽清男人說什么。這次她卻聽清楚，男人自稱英布，“英布？不是史書所載項羽帳下的大將嗎？”虞曦這才仔細審視男人，高材高挑，國字臉，　兩道濃眉英挺，虎目灼灼有神。光著的脊背，鞭痕森羅密布，婉如一條條猙獰的小蛇。

“姑娘，從此英布的命就是您的。”英布見虞曦打量他，受到了鼓舞一般，拍著胸脯打著包票。

“好！”虞曦弱弱地笑了，她過了長城，到了塞外，誓死也不回轉中原。英布跟著她也好，省得他日后叛離項羽，成為劉邦帳下的猛將。

唉！一聲輕嘆溢出唇畔，原來她還在惦記他。想起那對鳳眸，虞曦的心絲絲拉拉地疼，似被小蟲子一口一口是啃噬著。

這一夜，虞曦有些力竭，窩在笑笑懷里流著淚睡了過去。

英布山矗立在虞曦身邊，他說過，她從此是他的主人，保護她是他的現責任。

星光褪去，朝陽還沒有升起。

流民們已經各安其職，燒水煮稀飯，力壯的照顧老弱病慘，一派其樂融融的和諧景象。

虞曦的頭暈沉沉的，鼻息凝重，嗓子火燒似的。　

“姑娘，喝口水吧！”狗娃娘用袖口抹著眼淚，心疼地看著虞曦。

強張開沉重的眼皮，陽光很刺眼，　勉強笑笑，抿了口水，“讓大家別急，咱們繞道出關。”虞曦昨天瞧天，眼前的城墻和遠處的群山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若想到塞外去，還有一個法子就繞過起伏連綿的山脈。

“嗯！”狗娃娘點點頭。

虞曦試著站起來，試了幾次都搖搖欲墜地倒了下去。

“姑娘，英布背你。”英面蹲在地上，將后背給了虞曦。

虞曦虛弱地笑笑，扶著男人寬闊的肩膀站起身來。正要帶著流民繞過城池，不遠處厚重的城門被打開了，跑出一匹馬，馬上人高喊：“我家可汗有命，請姑娘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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