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軒醒了。
那日夕陽下,元清雪看到他向自己露出久違的笑容,她哭了。
擦了擦眼淚,她跑向楚軒,緊緊地抱住了他。
楚軒擁抱著她,眼前仿佛過了千百年,任何事物都在變化,可她依然沒變,還是原來的元清雪,即便失了記憶,她還是她。
那日,玄明的皇帝終于蘇醒,這消息傳出了皇宮,京城大街小巷全是歡呼雀躍之聲,這個國家再次擁有了主心骨,同時,也期冀更美好的未來。
美好的未來應該也屬于他和清雪。
在醒來后,楚軒這么想。
在他昏迷的這段日子,他知道對方每日每夜的辛苦,除了國事,還需要照顧他,曾有那么一刻,他自己也好像聽到了開來自遙遠地方的呼喚。
是她的聲音。
所以他每天都在努力,時時都在努力,努力盡早醒來。
如今,他做到了。
楚軒覺得,此生能與她共渡相守到老,再無遺憾。
之后的日子,楚軒重回帝王之座,在百官的行禮下,在萬民的期待下,繼續執政。
當然,那兩件事,他也已知曉。
他的親弟弟,楚云天最后還是沒有活下來。那句“我想見皇兄”,只能以另一種方式見面了。
楚云天依然葬于宣王府中,王府也永遠封閉。
楚軒也有遺憾,最終沒有見得對方一面,許是命運安排,曾經擁有過權利的人,如今埋骨于皇陵外,也是他最好的歸宿。
他沒有入祖陵,但依然是宣王,史冊上那寥寥幾筆,是給他最后的體面。他這一生短暫,但也擁有過愛。
或許將死之時,除了沒有見到想見之人,也該是沒多少遺憾了。
第二件事,白熠辰是真的退兵了,繼續治理他的國家,但與玄明也沒有結盟,依然是敵對關系,可再沒有任何動作。
兩國邊境日常的貿易往來如以前一樣,雙方在軍事上則依舊是精銳軍隊駐守,當地百姓也慢慢習慣了。至少比打仗好,終究是算和平了。且流里骨已變成同盟國,其他附屬國也如往常,這樣的局面,正好。
問題在于,曾經一心想要玄明歸入高羅版圖的白熠辰,為何突然撤軍了?
同時,讓楚軒自己也想不到的是,他也再沒有吞并高羅的打算。
是經歷了那么多之后的淡然,還是死里逃生后的釋然?
或許都有。
也應該是,心愛之人在身邊,勝過所有。
也是全天下百姓之所盼:玄明和高羅重新回到曾經的互不干涉狀態。
玄明國內也繼續施行著昆寶律令,而且比以前更加穩定的運作。同時還出現了一種現象,來自全國各地有抱負的女子開始走出閨房,走出那個狹小的世界,入得書塾與男子一樣念書,準備各級科考。
剛開始不少官員認為女子不會如此選擇。現實是,越來越多的女子開始嘗試另一種生活,這股風氣慢慢影響著各地,而在各州縣的科考中,竟然真有女狀元的出現。以致地方官員乃至中央官員在心中默默感嘆:他們這位皇后的影響力,真的不錯。
的確,元清雪即便身在皇宮,但她的思想是自由的。她曾經說過的女子將來也有讀書甚至做官的一天,或許不久之后就會讓更多女子實現心中所想。
當然,當朝君王的開明態度十分重要,所以元清雪覺得,此生有這樣的夫君陪伴,已經很滿足了,即便還沒有恢復記憶,那也無妨。
春去秋來,日子一天天過去,元清雪適應了宮中生活,倒也覺得并不無聊,不過能出宮游歷,也是她內心所愿。
因此,在一個天朗氣清的日子,楚軒抽出時間,帶著她出宮秋游。
地點是京城附近的鬼谷山。
除了秋游,順便也去看看公孫顯和那倆少年。
這次秋游只有高易劉俊二人跟隨,說是跟隨,也就是距離皇帝皇后二人很遠的距離跟隨。
依舊如以前般識趣。
楚軒和元清雪在青山綠水中慢慢游覽,心情如這天氣般晴好。
在離公孫顯修行之處不遠的一片林子里,鳥語花香,空氣清新,二人坐在一棵大樹下暫時歇著。
此處安靜,也適合二人獨處。
“清雪,好久沒出來了,不好意思。”楚軒坐著,像個少年般朝她笑了笑。
元清雪坐在他身旁,腦袋靠著他的肩膀,也笑了,“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這么忙還能抽出時間陪我出來游玩,我很開心。”
“你開心就好。”
“對了,干爹今天本也想來,但太忙了,他說以后抽空一起出來聚聚。”
“他適合忙碌,和蕭遠一樣。”楚軒撇撇嘴,“不聊他們了。”
“嗯,好。”元清雪想象了下這二人現在在六院中面無表情吩咐別人做事的場景。
“真好。”楚軒這時瞇起眼睛,用手擋住了從樹葉縫隙中流瀉而下的斑駁光點。
“什么真好?”
“有你在,真好。”
“有你在,也真好。”元清雪接著靠著,笑得很甜。
楚軒刮了刮她的鼻子,又親了一口,摟著她繼續享受眼前這好風景。
兩個人默默地坐了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元清雪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嗡嗡作響,她揉了揉太陽穴。
“怎么了?”
“啊,沒什么,可能坐久了有點困吧。”她起來舒展了下。
楚軒也站了起來。
“走吧,去看看公孫大師和那孩子在干嘛。”元清雪往前走去。
楚軒跟上。
很遠處的高易和劉俊望見這二人接著往前行去,也立刻跟了上去。
快到公孫顯修行之處的一條鄉道上,楚軒和元清雪遇到了一輛馬車。
車夫半蹲著,貌似在修理車子。一旁樹邊坐著兩個路人,正聊著,估計在等車夫修好車繼續前行。
楚軒和元清雪近前,聽到他們依然在閑聊。
“我說老賈,今日進城可得多買些東西,哦對了,聽說東街開了家糕點鋪,那個香味啊,城門那邊都聞得到嘞!”
“是嗎,那等會兒我們去看看!”
“今日蓮坊閣那還有賞秋景答題大賽,可以去瞧瞧,搞不好答對題可以拿到小禮品哦。”
“哦呵,不錯不錯!”
“唉,我說啊,現在真算是太平盛世了,你瞧那高羅皇帝也變乖了不打了。咱們皇帝也很好,老百姓的日子越來越舒坦,哎呀,要擱以前,還能這樣方便進京城嗎,呵呵。”
“嘖嘖,我說卜忠耀你這人,提以前干嘛,都過去啦,現在大家日子過的好,以后也會更好!”
“對對,會更好。。哎?你說這車子怎么還沒修好呢?”
“好像是車轱轆繞進了什么東西吧?”
閑聊的兩個路人這時朝車夫看去。
車夫依然蹲著,是還沒修好。
“我們去幫幫忙。”元清雪此時說道。
楚軒看這車夫也是一身汗,估計沒什么辦法,點了點頭。
兩個人走到車夫那邊。
“怎么回事?”元清雪彎腰看了看車轱轆。
“哦,這位姑娘,是里面進了個小石子,但就是弄不出來啊。“車夫抬頭說道。
“我試試。”元清雪也看到了那顆嵌在車轱轆里的石子,她蹲下來,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石子。
這一刻,她的腦子再次嗡嗡作響,竟有點頭暈。
她看著石子,忽然感覺很熟悉,腦子里也開始出現了一些片斷。
這情況她以前也有過,但這次好像這些片斷慢慢在聯結。。
她取出石子的同時,揉著太陽穴坐在了地上。
“謝謝姑娘,嗯?您,您怎么了?”車夫感激之余,看了看她。
兩個路人也站了起來。
楚軒早已蹲下身來,摟住了她,“清雪,是不是又頭暈了,我帶你去旁邊休息會兒!”
元清雪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兩個路人也熱心過來瞧了瞧。
“這姑娘很厲害啊,車夫都搞不定的事被她那么一整就好啦,哎呀,沒事吧姑娘?”
“是啊,沒事吧?額,想必您是他的夫君吧,要不帶她去車上休息下?”
叫老賈和卜忠耀的兩個路人問道。
楚軒沒有答話,他看著懷中的元清雪,覺得這次她的頭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她一直低著頭,歪靠在自己肩膀上,沒有暈過去,只是這樣無言靠著。
“真沒事吧?”叫卜忠耀的路人再次問道。
“沒什么,你們可以趕路了。”楚軒終于開了口。
兩個路人見他表情冷漠,估計是覺得他倆有所妨礙,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回到了馬車上。
“要不載你們一程?”車夫還在問。
楚軒朝他擺擺手,車夫見狀,再次感謝了下,于是帶著兩個路人趕著車去往京城方向了。
馬車走后,楚軒依然抱著元清雪。一般頭暈的時候,他這樣無言地抱著她,過一會兒這頭暈癥狀就會好。
于是,他接著不作聲,靜靜地抱著懷中之人。
過了很久,或許也是過了一刻,元清雪慢慢抬起了頭。
“楚軒。”
“啊,你頭暈好點了嗎?”
“楚軒。”
“嗯?依然很暈嗎?”
“不。”
“那就好,再歇會兒。有我在,沒事的。”
“楚軒。”
“怎么了?”楚軒看著神情微有些變化的元清雪。
“。。我回來了。”
這時,清和的風拂過二人面頰,帶來了一股甜美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