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照例是翠兒留在家里,雨潤和月姑出門擺攤子,翠兒雖然萬般的不情愿,還是應(yīng)了下來,三人之中,只有她會針黹,面臨換季,衣服鞋子,都要做新的,雨潤留在家中也做不了事情,加之月姑悄聲告訴她,留在家中,不用風(fēng)吹日曬的,膚色會變得白一些,翠兒也就答應(yīng)了。
兩個人套好車,慢慢悠悠的向城內(nèi)駛?cè)ィ刻旃潭ǖ纳猓m不能大富大貴,吃喝自是不愁的。
車還沒有到巷口,就見擺放攤子的位置依然熙熙攘攘,人聲鼎沸,比大集的時候還要熱鬧,月姑和雨潤相視一眼,兩人一樣的心思,出事了嗎?
月姑剛剛剎住車,就見一幫人涌上來,七手八腳的幫著卸車,月姑和雨潤立在地上,倒像是兩個不相干的旁人。
月姑無意間掃視一眼墻根,陡然間看到墻根放著一把太師椅,椅子上端坐一人,是景宇!
景宇的面前還有一張高腳方幾,幾上的托盤里放了一把套著羊皮套的茶壺,還有兩只倒扣的杯子。
椅子的兩側(cè)站了兩名丫鬟,兩名丫鬟月姑是認(rèn)得的,綠翹和綠云。
丫鬟注意到了月姑的目光,撇撇嘴,鄙夷的目光橫射而出,月姑似是沒有看到,把目光轉(zhuǎn)移到了景宇身上,而景宇,也正在專注的看著她。
不是看她,是看她身側(cè)的雨潤。
雨潤輕聲說道:“姐姐,你那個煩人的前夫又來了,早知道他來,我就不來了。”
月姑笑了笑,搖頭道:“不理他不就得了,我們做生意,與他何干,好了,別讓客人們等。”
“雨潤,天寒地凍的,過來喝杯茶暖暖身子。”景宇溫潤的聲音柔柔的飄來,一下子牽動了所有人的目光。
雨潤充耳不聞,幫著月姑給客人端豆花。
來吃豆花的客人卻用足可以殺死人的目光瞪視著景宇,父母親剛剛?cè)ナ溃辉诩沂匦ⅲ艿较绿闷薜臄傋由瞎还匆齽e的女子,實在是無恥之極,令人深惡痛絕。
這個女子,可是他們心目中最最美麗的女子,這等傾國傾城的女子,豈是景宇這等寡廉鮮恥之徒來褻瀆的。
李勇跑到月姑面前,低聲說道:“大夫人,您千萬不要介意,別聽大公子胡說,還有,那個小的沒有騙您,二公子真把大公子打得起不來炕了,可不知大公子從哪里得來一丸杏林叟制的丹藥,一天就好了。”
月姑淡淡一笑,道:“李勇,我沒事,我來這里是為了做生意,不是和他賭氣的,隨他怎么折騰,我都會不會介意的,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出攤子,你也坐下,吃一碗豆花,以后可能就吃不上了。”
“大夫人,您不賣豆花做什么?”李勇的聲調(diào)驟然提高,周邊的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月姑無奈的搖搖頭,早知道,還不如不告訴他。
景宇已經(jīng)走到了月姑面前,深邃的眼眸如不見底的淵潭,寫滿了寒意,“李勇,回府去!別忘了,你是景家的奴才。”
李勇低下頭,恭謹(jǐn)行禮道:“大公子,二公子吩咐了,奴才每天必須幫著大夫人出攤收攤。如果不按照二公子的吩咐做,二公子就打斷奴才的腿,請大公子見諒,奴才這也是迫不得已。”
“哼,迫不得已,我看你是心甘情愿吧!還有,她已經(jīng)不是大夫人,以后休要再胡言亂語,我不會像二公子一樣打斷你的腿,而是……”剩下的話,旁人沒有聽清,因為大公子是附在李勇耳畔,輕聲說的。
眾人只看到李勇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臉色白的像紙一樣,另一名家丁想上前攙扶李勇,又怕大公子也來幾句威脅,一臉惶恐的站在不遠(yuǎn)處低首默不作聲。
月姑毫不避嫌的扶起李勇,溫聲安慰道:“李勇,先去凳子上坐一會兒。”
李勇像被蝎子蟄了一樣,慌亂的甩開月姑,撒腿就跑,弄得月姑一頭霧水,呆立在了當(dāng)場。
景宇站立在距月姑不到兩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腳步,如一枝夏日清荷,飄逸高雅,然而,他的眸中不見半分溫情,劍眉微微一蹙,低聲道:“月姑,你決定了,明天不出攤了?”
“大公子,我做什么都與你無關(guān),請你讓開,不要妨礙我做生意。”
“月姑,你這也叫生意?好,我不妨礙你做生意,今日還有多少,本公子全包了,十兩銀子可夠?綠云,給月姑小姐拿十兩銀子過來。”高潔的大公子,是從來不碰那阿堵物的。
月姑向旁邊移動腳步,一邊盛豆花一說道:“大公子,所謂做生意,是你情我愿,我的豆花只賣給我想賣的人,縱然你出千金,我也不賣。”
雨潤端著碗送到客人桌上,彼時,眾人的興趣已經(jīng)轉(zhuǎn)移,吃豆花哪里及得上看景宇和月姑吵架來得重要。
早就聽說,月姑在景宇的面前,溫順的像一只小貓,大氣都不敢出,想不到被休之后,反倒長了骨氣,敢和大公子頂撞了,真是不敢想象。
“月姑,做生意圖的是什么?”
“我圖的是高興。”
‘啪’‘啪’景宇用力拍掌贊道:“從我景府里出來的人,果然是與眾不同,別人做生意,為了圖利,想不到月姑小姐卻是為了消遣。看你現(xiàn)在布衣荊釵,真是寒酸,難道你在過慣了富貴奢華的少奶奶生活之后,真能以平常心,過這粗茶淡飯的日子?”
雨潤怒沖沖的走到景宇面前,揚(yáng)手甩了一個巴掌,在景宇大公子白玉般的臉上留下艷若桃花的痕跡。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驚得瞠目結(jié)舌,這個看似嬌柔的女子,力氣可真大,有的人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若是美人打在自己臉上,會不會疼呢?
景宇纖長卷翹的睫毛微微清顫著,眸底的怒意已經(jīng)聚集到了頂峰,或許,下一刻,雨潤的臉上也會出現(xiàn)一座五指山。
眾人的心糾結(jié)到了一起,只是,縱有憐香惜玉的心,也無人敢上前勸解,大公子可是在丹陽城跺跺腳,就能讓丹陽城地動山搖的人物,丹陽城的人,有誰家敢大言不慚的說自己不依靠景家也能活得風(fēng)生水起。
眾人屏住呼吸,靜靜等待下一刻的情景。
景宇蔥白一樣潔凈的手捂在臉上,清冷的目光在雨潤的臉上來回的巡視著,倏忽間,眾人張大了嘴巴,驚異的發(fā)現(xiàn),景宇的眼中生出絲絲笑意,淡雅如蘭,清澈如泉,“雨潤,這次你是為了別人打我,應(yīng)該叫做俠義心腸是吧?這種行為,應(yīng)該獎勵,不過,你這次的力氣太大,本公子的臉有些疼,所以這獎勵就免了。但是,我要教給你一個做人的道理,在虎嘴拔須,是要付出代價的。”
月姑擋在雨潤面前,冷冷道:“雨潤是因為我才抱不平,你要做什么?只管沖著我來,不要針對雨潤。”
“月姑,這是你說的,不能反悔!”景宇的眸中笑意更深,儼然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
月姑堅定的點(diǎn)點(diǎn)頭,“絕不反悔!”
雨潤從后面抱住月姑,哀聲道:“姐姐,不要,我不能看著你被人欺負(fù),景公子有什么毒招,盡管沖著我來,雨潤決不退縮。”
月姑身體一僵,掰開雨潤的手,閃到一旁,定定道:“大公子,你想怎樣,盡管直言。”
“很簡單,月姑,我要你每天繼續(xù)來出攤子,收攤子以后讓雨潤來伺候我半天,我會在天黑之前派人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