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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弒父

阿音冷笑一聲,又慫恿道:“對了!年輕人沒必要這樣死法呀!能夠活著真好,我代替教主應承你,要是你供出誰是同黨,我們賜你一條生路又如何?”

言畢回望教主,夜冥閉下眼睛,緩緩頷首。

“真……的?”尹繼念喜出望外,興奮莫名,目光即時流轉,雙目在搜索著殘雪。

許多時候,根本不須出口出手,目光,已是一種答案。

殘雪的心在發冷,他知道尹繼念為求生存,絕對不會留情,可是自己身份一旦被揭,尹家上上下下的滅門之仇將永遠沉在那場烈火中……

就在尹繼念的目光還距數尺便落在殘雪身上之際,霍地傳來一聲暴喝,一條人影閃電掠前,一掌重擊在尹繼念天靈之上。

“爹……”尹繼念僅叫嚷一聲已當場斃命,滿臉難以置信之色,出掌人正是尹昊。

原來在此毫發之間,尹昊情急之下狂催真氣沖開穴道,他絕不能讓幼子這樣礙了殘雪的計劃,他亦絕不想幼子干出不忠不義之事。

他寧愿他死!

一掌過后,尹昊不知是因為心痛,還是力竭,頹然坐下。

殘雪依然不動、不言、不語,然而他能否不視、不痛、不再有感情?

阿音惱怒尹昊壞其好事,心知今日立功無望,一怒之下,舉掌便朝其腦門直劈。

就在此時,夜冥突然出手格開阿音,阿音陡地一呆,愣愣地問:“教主,為何不許……屬下殺……”

夜冥未讓他把話說完,兀自冷笑:“憑你也配?”

此語一出,尹昊不由回望夜冥,只見夜冥一臉欣賞之色,道:“殺子存義,不愧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本座敬重你!可惜,凡與本座作對的人都必須死,不過以你此等人物,怎屑死在販夫走卒手中?”

阿音聞言臉上通紅,此時夜冥的目光猝然落在殘雪身上,道:“只有死在我最中意的屬下手上,方是你的福氣!”

真是五雷轟頂,晴天霹靂,驚心動魄!

殘雪雖仍無木表情,但心中陡的一震。

尹昊也是一震,呆望殘雪,卻見這個孩子居然面不改容,不動聲色。

夜冥笑容清俊,緩步走到殘雪身前,囑咐道:“明日破曉,你就替我取其首級,讓他死得痛痛快快!”

說罷旋即轉身,揚長而去,阿音又如狗般緊跟其后。

僅余下殘雪靜靜的、靜靜的看著尹昊,看著一地的尹家男尸,看著這個未完未了的殘局。

一個將要由他親手了結的可怕殘局。

——

夜分五更。

秋風陰冷,吹綻一樹樹的楓紅,楓紅如血浪般冉冉散開。

殘雪冷冷提著刀,穿過血紅的楓林,踏上通往天牢的曲折小路。

他走得比平素更慢,每一步均異常沉重,恍似不愿前行。

只因他要去干一件世所不容的事。

阿爹死了,娘親也死了,尹繼潛、尹繼念死了,今日,連尹昊也要死了,從今以后,尹家將要絕子絕孫!

他加入日月神教本要為尹家報仇,豈料到頭來剛好相反,尹家一脈勢將徹底斷在其冷手之上。

回心一想,也不知是尹家欠他,還是他欠尹家?

鐵門開了,尹昊回頭一望,他知道,死亡即將來臨。

尹昊佯裝若無其事,淡淡一笑,道:“你來了?”

殘雪緩緩把鐵門帶上,一雙漆黑的眼珠只專注望著手中的刀。這柄刀雖然極盡平凡,此刻在黑暗中卻冷冷發光,似在嘲笑著今天握刀的人,盡管冷眼冷面,然而一顆心,可冷得過手中的刀?

尹昊瞧著他這個樣子,溫言道:“孩子,不要責備自己!我橫豎要死,死在誰的手上有何分別?你今日所作一切,倘若皇天有眼,亦必會……原諒你……”他說著說著,聲音亦漸哽咽。

是嗎?

殘雪聽后暗想:那為何抬頭看天,從未發現半只眼睛?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只因皇天根本無眼!

尹昊雖然聲音哽咽,但仍未有落淚,接著道:“孩子,事到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

他的語氣如此凝重,殘雪亦不由抬眸望住他。

“應承我,無論前路如何艱苦,你必須支撐下去,一定要好好活著。”

殘雪牢牢的看著他,良久良久,終于點頭,堅定地道:“我,仍然是爹心中的尹燁霖。尹家永遠不會絕后,因為夜冥必死在尹家后人手上。”

在此之前,他從沒開口對尹昊說過半句話,此刻乍一開口,尹昊登時驚喜不已。

他喜,并非因為殘雪終于開口對他說話,而是因為他終于喚了他一聲“爹”,并且對他做出堅定的承諾。

尹昊聽得他承諾,很是放心,嘆道:“很好……那潛兒和念兒也算死得不枉了……”

他這句話說得不無悲哀,強忍的眼淚又再次于眼眶內不住打滾,勢將奪眶而出,然而對這個冷酷可憐的孩子,他老大的一個男人怎可示弱流淚?他忽地轉身,背著殘雪,假裝打了個呵欠,手順勢向雙眼一抹,便偷偷把快要滾下來的眼淚抹掉,一切若無其事。

饒是如此,殘雪可在此倉促之間,瞥見他拭下來的老淚?

殘雪突然再次開口,問:“你,有沒有其他心愿?”

他口舌笨拙,然而此番心意,尹昊怎會不明?

在此命絕前的一刻,他深深感動,于是轉過頭來,以手輕拍殘雪的肩膊,微微苦笑道:“沒有了,不過……如果可能的話,希望你能把我們父子三人的尸首燒為灰燼,把骨灰帶給少林寺的智空大師……智空大師是我的摯友,這次我們來行刺夜冥,他曾盡言勸阻,相信他定會把我們好好安葬,念經超渡……”

殘雪點了一下頭,眼珠子凝結成冰,正自沉思之間,忽聞尹昊道:“孩子,你如今就立刻動手吧!”

殘雪抬首,靜靜的凝視他的臉,未有舉刀。

尹昊凄然問:“你下不了手?”

殘雪并沒回答。

“孩子,不要心軟,心軟就不能報仇,更不配當男子漢!”

他說著突然一把捉著殘雪握刀的手,手勁一吐,狠狠便把其手中刀向自己心房一戳,鮮血登時激濺而出,濺得殘雪滿額滿臉滿頸都是血!

血熱面冷,他的冷面,可會被尹昊的熱血所融化?

事出突然,殘雪并沒抽刀,因為已經太遲。

他的刀已貫穿尹昊心房,且由背門破出。

血,正自尹昊的心房源源滲出,沿著刀鋒刀柄,染滿殘雪握刀的手,但他的手并未有絲毫顫抖。

尹昊已奄奄一息,他虛弱地看著這個孩子那張木無表情的臉,看著他那只未有顫抖的手,一直逞強忍著的老淚終于不聽使喚,狠狠滑下他的臉龐,他的嘴角卻泛起一絲苦澀笑意,若斷若續道:“很好……爹很欣慰……爹有……一個……了不起……的兒……子,燁霖,你……真的……很了不起,因為……你始終……不哭,你……很……堅……強……”

是的,連他自己也要哭了,這個孩子依然不哭,真是談何容易?可是他雖把面對生離死別而不哭的殘雪視為堅強,一般人卻定會視之為冷血。

尹昊說到這里,已然支撐不住,口中猛地噴出一大蓬鮮血,但他堅持下去,一字一字地吐出他最后的一句話。

也是他最想說的一句話:“但……爹……知道,你……你……的……心……卻……在……哭……”

“哭”字方吐,他的身子倏地劇烈抽搐起來,一只手緊緊抓著殘雪的肩膀,像是不忍心留下這個孤單的孩子,獨自去面對未來莫測的噩運。

他就這樣定定地注視著燁霖,良久良久,慈愛而酸楚的目光始終沒有再移開過。

因為從此以后,他的一雙眼珠已無法再動。

血,滴答,滴答,滴答……

血,一點一滴,落到地上,漸漸凝成一條血路,凄厲地朝光明神殿的方向延伸而去。

血,是尹昊的血,自他的頭顱滴濺下來,血滴如淚。

他的頭顱已被一刀斬下,此際散發披面,老目含淚,真的死不瞑目。

頭顱并不伶仃,因為一旁還伴著一雙比它更伶仃的腳,正在踏著這條真正的血路。

腳是屬于殘雪的。

他的臉還是一貫的木無表情,然而尹昊在他額上面上頸上的血仍未抹去,就像所有的血都是從他頭上流下一般,模樣異常嚇人。

嚇得從樹上飄落的楓葉也不敢飄近。

他始終沒有流淚。

日月神教并不是落淚的地方。

江湖也不是落淚的地方。

可是走至半途,忽爾雨粉霏霏,連天,竟然也開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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