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一條金色玫瑰藤蔓環(huán)繞的管狀長廊，葉茝走了很遠。外面的時間已停滯，葉茝似走了許久，卻也似是一瞬間。藍凰在葉茝前方帶路。藤蔓閃著白晝般圣潔的光芒，然而在藍凰眼里，這條通道卻寂靜而詭異。

“主人，這里會不會有什么機關(guān)啊？”

葉茝沒有回答。

視野前方重新出現(xiàn)一座圓盤，封閉了前方的道路。

“藍凰！”

突然，什么記憶似乎被喚醒了，葉茝?fù)滓豢s。

“主人小心！”

只見從圓盤上方射出一道光，藍凰下意識地用它嬌小的身軀阻擋，還未反應(yīng)過來，藍凰已化為粉塵消散了。

靈獸為引。

葉茝想起了那被抹殺的記憶。

上一次她來到這里，神侍曾讓他的幾個魅妖仆從探路，試驗神器的效用。

其中一個仆從再也不見了蹤影。

“他是故意的……”

葉茝不覺地顫抖。但是她沒有退路。

葉茝后退了幾步，只見面前的萬世盤向外打開，露出了漆黑另一端。前方便是翼飛堯所在的地獄了。

她走了進去，剛踏進地獄之門，只覺周圍被高壓和熾熱所包圍。幸好魔元在她周圍形成了一層保護，才使她能夠自由行動。

身后的門關(guān)閉了。

響聲震天。下意識地，兩根長矛出現(xiàn)在她的雙手上。在她面前的，是各式各樣、猙獰可悲的壽劫靈。而周圍一片漆黑，她看不分明。

她殺到麻木。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聽到了壽劫靈的哭喊，但她無法停下。周圍的壽劫靈似乎越來越多，葉茝也越發(fā)覺得吃力。突然，他們像機械失去電量一般，都停了下來。

“阿波羅……真的是你嗎？”

葉茝循著聲音走去，周圍的壽劫靈都讓出路來。

“翼，是我。”

翼飛堯眼前似乎一亮，但在黑暗中，葉茝看不到。她靠魔元，隱隱感知到他一身黑袍，瑟縮在巨石之間，如同她初次見他時的模樣。

“停下吧，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

“你相信我的對不對？我就知道，我的行，我的陽光，你一直都相信我的是吧？”

他的語氣激動起來。葉茝感到一股力量握住了她的雙肩，在這力量下她只能連連后退，直到撞到一塊巨石。

“這些年來我一直苦苦掙扎。分明不是我，那群怪物偏偏出現(xiàn)在我的周圍。你說，一場瘟疫，一次戰(zhàn)爭而已，怎么能怪我呢？又不是我想叫他們出來，又不是我想讓他們殺人。偏偏那群混蛋，就是咬著我不放。我的行，你一直相信我的，對吧……”

他的聲音顫抖而瘋癲，一般人或許會為之戰(zhàn)栗，然而葉茝卻感到心酸。

“他們時而聽話，時而不受我控制。我跟你說過的，你是相信我的……”

“我答應(yīng)過你，會救你，會讓你看到陽光。”葉茝露出勉強的笑容，“現(xiàn)在我有辦法了。”

在過去，她看待他，是憐憫與同情，而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說不清了。

她掰開他的手，拿出那顆金色的珠子，放在他的掌心。

“吞了它吧，你就能擺脫這該死的墮落魔元了。”葉茝說道，“它可以讓你以一個真正的人的形式活下去。你不是想看到陽光嗎？我會帶你去深入了解這個世界，看你所未見過的美好。”

“就是它嗎？”翼飛堯顫顫巍巍地將它伸向嘴邊，忽然，他冷笑一聲，“這個世界，我早見識夠了！”

葉茝本以為快要結(jié)束了，沒想到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緊貼著她的唇，將那珠子吹入她的嗓子眼。

她試圖將它咳出，但那圣源核已融入她的身體。

“我相信過你好幾次，但你何曾真正相信我過？”他的聲音變得冷漠而兇狠，“一開始我還抱有幻想，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可是你卻組建了那個組織，帶頭來反對我！你知道壽劫靈的觸感都會反饋到我身上……什么擺脫墮落魔元，分明就是叫我死！到頭來，你和他們一樣，都巴不得我消失，盼著我死！”

“不是的，翼……”圣源核入體，葉茝只覺渾身如同被灼燒著一般，腿也漸漸支持不住身體。

他漸漸遠離，此時，地獄中出現(xiàn)無數(shù)漩渦，壽劫靈再次動了起來，向漩渦中奔去。葉茝仿佛看到、聽到了虐殺。在壽劫靈面前，無論是普通生命，還是神靈，都毫無還手之力。

“住手，撒旦！”葉茝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喊聲，突然，一道綠色的火焰從她的眉心射出，將地獄點燃、照亮，也包圍了撒旦。

“你說我不相信你，分明是你不再相信我了。為什么，為什么偏偏要讓我用這一手……”葉茝感覺眼里流出的液體在蒸發(fā)。看著翼飛堯，她已近乎絕望。可是，他的嘴角，竟露出淺淺的微笑。

“為什么……”她難以接受這一切，“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逃離這里……你分明知道，那就是圣源核！”

“是啊，我知道。我相信你不會騙我，盡管我不能同樣相信你那侍者……”翼飛堯苦笑著，帶著壽劫靈一步一步地遠離，不讓火沾到她身上，“你真是傻……對我一個禍害、隱患，還始終不棄。但是，我也說過，我已經(jīng)見識夠了這個世界。除了你，我不想再見識任何事物了，也沒什么好讓我留戀的。殺了我，才是真正讓我解脫……”

葉茝呆立著，眼見著翼飛堯漸漸化為灰燼。

“不，你根本沒有見識過真正的世界……”

神靈們依然等在萬世盤門口。當(dāng)萬世盤再次變出漩渦時，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是阿波羅陛下！”有人輕呼道。

“壽劫，從此結(jié)束了。”她只回了一句話。此言一出，全場歡呼陣陣。

“陛下萬歲！”御風(fēng)永遠是喊得最響亮的那一個。

她感覺雙腳綿軟，精神幾乎崩潰，但她需要在眾神面前保持莊嚴(yán)。引芷和赦站在一邊稍遠處，她向那邊。

“陛下，接下來，您會消除我們的記憶嗎？”

一個神靈擠上前問道。先前他們討論，猜想陛下會在成功后重排世界秩序，消除所有人的記憶。然而他們都不愿意這樣，遺忘一切已逝者，遺忘所有的過去。

葉茝沒有精力回答。

“拜托您了，請不要消除我們的記憶……”

御風(fēng)看到葉茝似乎有些勉強，趕緊來到前面，攔了攔想要涌上的人群。盡管只有百余人，這時候卻顯得如此之多。

“陛下累了，讓陛下先去休息，之后的事之后再說！”御風(fēng)說道。眾神靈只好作罷。

葉茝來到引芷面前，又看了看赦。

“你稱不上一個好父親。”勉強張了張嘴，葉茝說道。

“希望有機會彌補。”赦表情似乎沒什么變化，內(nèi)心卻泛起波瀾。

“沒有機會了。”葉茝搖了搖頭，又看向先前那個少女，“織列死了。不過，希望你能對她好點。”

她此刻身心俱疲，終于，還是支撐不住，倒在了引芷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