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庭月做了一個夢。

夢里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不斷地行走。

周圍的世界，一片空白。

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回應。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有一道溫熱的光傳來。

光越來越亮，蘇庭月忍不住閉上眼睛。

像過了許久，又像是一瞬。

光消失了，周圍一片寂靜。

蘇庭月睜開眼睛。

她看到蕭君辰。

欣喜在蕭君辰臉上綻放。

蘇庭月歪了歪頭。

腦袋一片空白。

發生了什么？

她什么也想不起來。

她好似睡了許久許久。

“醒了。”

從未聽過的聲音。

蘇庭月偏頭，見一位身穿粉色衣裙的少女望著自己。

少女的目光說不上是冷漠，探究，抑或好奇。

像隱藏無數思緒，又似什么都沒有。

宛若大海般神秘莫測。

眼前的少女似曾相識。

明明從未見過。

“小月，你感覺如何？”

思緒被打斷，蘇庭月低頭，自己小小的手被蕭君辰緊緊握住。

茫然然的思緒漸漸回歸。

“阿辰？”

久未說話的聲音沙啞無比。

“蘇姐姐，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何詩蓉撲在蘇庭月身旁，哭得凄凄慘慘。

蘇庭月抬起手，良久，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蘇姐姐，你醒來便好。”何詩蓉抬起頭，擦擦眼淚，道：“現在蠱毒得到抑制，我一定要找到飛鴻印，把這惱人的‘化骨生香’消滅！”

化骨生香。

蘇醒的記憶無比清晰，蘇庭月低頭默然。

“蘇姐姐。”何詩蓉以為蘇庭月在擔心，“有少主，有阿桓，還有溫哥哥，一定沒問題的。”

蘇庭月搖了搖頭。

“小月姑娘方醒，我們不要耽擱她休息罷。”

蘇庭月望著粉衫少女。

那股感覺又來了。

熟悉的又陌生的。

“蘇姐姐，晚些我們再來看你，你好生歇息。”

蘇庭月嗯了一聲。

待眾人出了房門，蘇庭月下了床，她走到鏡子前，望著鏡子里那張清麗的容顏，沉默許久。

——

夜涼如水。

銀月的清輝輕瀉而下，落在起伏的海面，像無數星光在海面跳躍，為夜籠罩了一片迷蒙的清麗。

福桓靠在欄桿上。

他喜歡聽海浪聲，能撫平他一切的躁動和不安。

“只穿一件單衣，容易著涼。”身后傳來少女的聲音，“披上。”

福桓轉身，將衣衫披在少女單薄的身上，“四更了，怎么不睡？”

張蘅往前走了幾步，她扶著欄桿，望著不遠處的瞧石，眼眸深邃，“我不需要。”

少女攏了攏衣服，道：“你為何不睡，阿恒？”

福桓沉默許久，道：“阿蘅，沼澤地的事，我一無所知。”

張衡道：“事發突然，你相信嗎？”

福桓沉默。

“阿桓。”張蘅轉身，定定地看著福桓，“我只有你了。”

福桓捊了捊張蘅額前被風吹亂的頭發，道：“阿蘅，我相信你。”

遠方的海平面上，一縷光亮慢慢升起。

“天要亮了，走罷。”張蘅轉身，海風吹起少女的衣服，映出少女清瘦的輪廓。

福桓望著張蘅的背影，默默跟了上去。

——

溫仁呆呆地望著海面，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

溫仁盯著前方，眼眸漸漸失散了焦距。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殺人。

他的夢，總被成片成片的紅色包圍。

毒不救怨恨的目光總是看著他：你是醫者，怎能殺我？

還我命來！

還我命來！

溫仁大汗淋漓地醒來。

黑夜無聲將他包裹。

溫仁掩面無言。

溫仁坐了許久許久了。

不遠處，蕭君辰亦站了許久許久。

他緊緊握著拳頭，心里的疼痛尖銳翻涌，腦海是溫仁從昏迷中醒來的神情。

自責，愧痛，茫然，不知所措。

綠玉色的眼眸，藏著許多許多他無法看透的情緒。

藏在衣袖下的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蕭君辰步子怎么也邁不開。

“阿辰？”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海風帶來那人的氣息。

是福桓。

“他可好些？”

蕭君辰搖了搖頭。

福桓輕嘆，“沒人能控制被兩種蠱毒入侵的身體，縱然他是靈醫，亦不例外。”

張蘅探查過溫仁的身體，他身中‘去心離情’之毒，本為傀儡，無思無情，因體內藏有‘追本溯源’之蠱，得以沖破禁制。

追本溯源極為霸道，一旦覺醒，會使噬主成為殺人機器，絞殺周圍一切活物。

雖是一瞬，足以讓毒不救失去生命。

是何人在溫仁身上下了追本溯源，為何只殺死毒不救，蕭君辰等人一無所知。

“他能悄然無息，下‘追本溯源’，能精準掌握殺人時機。”蕭君辰道：“為何不殺了我們？”

福桓道：“或者，他在忌憚什么？”

這瞬間，蕭君辰心中閃過奇特的感受，他覺那人是不想殺他的。

可他說不上緣由。

氣氛一時安靜下來。

蕭君辰靜靜看著溫仁，福桓亦不語。

“少主！”

一道聲音打破沉默，何詩蓉氣喘吁吁跑了過來。

“怎跑那么急？”

“少主。”何詩蓉拍拍自己的胸口，順了順氣，道:“溫哥哥的事，蘅姐姐有眉目了，她在碎石攤上等你們。”

福桓蕭君辰彼此對視一眼。

“少主。”何詩蓉扯扯蕭君辰的衣角，“溫哥哥……”

蕭君辰拍拍何詩蓉的頭，安慰道：“會沒事的。”

何詩蓉垂著眼簾，低聲道：“溫哥哥許久不曾說話了。”

蕭君辰心中一窒。

他何嘗不知。

溫仁痛，他亦然。

“少主，我在這里陪溫哥哥。”何詩蓉道：“你和阿桓快些過去，我們一定要找到兇手！”

蕭君辰抬眸，望了望溫仁。

“好。”

蕭君辰收回目光，拍拍何詩蓉的頭，轉身離去。